骆孤云颔首:“我们此次还乡,也正是要办这件事。”
“孙大哥在桫椤谷长大,他的遗愿是葬回故土。镶月觉得还是不要迁出桫椤谷为好。”萧镶月连忙道。
二虎出主意:“桫椤谷群山连绵,方圆上百公里,咱们可另择佳地修建陵园。只是可能得派人去实地勘察,寻一合适之处......”
“我倒知道桫椤谷后山有一景色优美又幽静的风水宝地。”骆孤云非常笃定。
萧镶月奇道:“哥哥如何得知?”
骆孤云道:“月儿还记得那年我们在沙桥镇初遇孙大哥,为爹娘修坟墓时,走的那条采药人小径吗?那半山腰有一处缓坡,风景绝美,可远眺青衣江......咱们就把那块地买下来,把爹娘、孙太医夫妇、孙大哥、师伯移葬到一处,让他们比邻而居,彼此照应。可好?”
萧镶月回忆道:“月儿那时只顾着攀爬,倒是没留意周边风景......这么多年了,那块地哥哥还能找到吗?”
在安阳逗留数日,一行人经锦城前往桫椤谷。
桫椤谷原瓦舍的位置建起高大的钢筋水泥门头,林间小路修成石阶,多了些亭台楼阁。正在建索道,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因修建桩柱裸露出部分岩石。悬在空中的索道与这静谧的山林也有些格格不入。
当地陪同的官员殷勤介绍:“景区以后要围起来收门票了。当然,骆将军和萧先生是贵宾,欢迎随时前来参观指导......另外,还有个不情之请,门头上‘桫椤谷国家级风景名胜区’题字,若能得将军墨宝,就实在太完美了......”
山间多雨,当年骆孤云亲自手书的石碑风化严重,已有些看不清字样。墓前那条小径被修成石阶,成了游客进山的必经之路。
自十六岁离乡,近半个世纪过去,这多少次午夜梦回的山间孤坟终于在眼前。萧镶月跪在地上,语带哽咽:“爹!娘!儿子不孝,儿子来迟了......”
骆孤云赶紧搀起他,笑道:“不知那树洞怎样了?咱们看看去!”
几十年的时间对于一棵千年古树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树洞没什么变化。一行人祭拜完萧平舟和孙太医夫妇,踏上后山通往沙桥镇的小径。
山路崎岖。骆孤云忽道:“月儿累了罢?来,让哥哥背......”
“月儿自己能走,不用背!”这些年的户外越野探险,萧镶月锻炼得筋骨强健,这点山路根本不在话下。
骆孤云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头,小声道:“月儿不是担心这么多年过去,那块地哥哥还能不能找到吗?当年背着月儿下山慢慢走,才偶然发现那个缓坡。月儿在背上,哥哥才找得到当初的感觉......”
后面跟着的孙煦孙熙等捂着嘴笑:“三叔要背小叔叔,尽管随意,就当咱们不存在......”
萧镶月瞪他一眼:“原来哥哥是想把月儿当道具用!好罢,就遂了你的愿!”
如愿以偿将人背在背上。骆孤云回味着近半个世纪前那个黄昏,他背着熟睡的月儿,一步一步,稳稳下山。转过一处陡峭的山崖,眼前豁然开朗。残阳将远处波光粼粼的青衣江揉成万千金箔。他在那里徘徊停留,对着苍茫天地许愿:愿这涛涛江水为证,誓与月儿岁岁相依,朝朝相伴,直至青丝染霜......
今生得偿所愿。
感谢上苍,今日便是来还愿的。
骆孤云已是眼眶微湿。
走了个把小时,转过一处陡峭的山崖,果然有一片平缓之地,三面山势环抱,面朝青衣江,风景绝美。易寒请的随行的风水先生用罗盘看了,也大赞此处风水绝佳。
修建墓园需要时间。程晋和阿峰留下负责监督工程,其余人等往庐陵县而去。
庐陵县已完全没有了当初的模样,到处都是烟囱厂房。当年李庄的位置建起一座机械厂。当地官员介绍,五十年代末国家兴起三线建设热潮,从沿海城市迁了不少工厂到内地。庐陵县也在短短十几年时间,迅速多出了锅炉、阀门、化工等工业企业,从一个农业大县,变成了重工业城市。
庐陵县小学门口,师生们拉起“愿您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的大大横幅,热烈欢迎萧镶月的到访。
世界级音乐家大师萧镶月先生十五岁便在此任教,已成了该校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段传奇。学校专门腾出一间房屋,将萧镶月当年教学时用过的书本、器具、一些手写的曲谱,陈列起来,建了一个小小的纪念馆。
墙上挂着的一帧放大数倍的黑白照片,吸引了骆孤云。这是一张集体照,便是萧镶月十五岁那年,带领学生们表演竹笛后的合影。他站在前排的最右边,照片因放大有点模糊,但依稀可见俊秀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