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九年夏,骆孤云和萧镶月踏上日本国土。
专机抵达这日,上千名望眼欲穿的月迷守候在机场。飞机一落地,萧镶月一行直接走东京当局安排的特殊通道快速离去,粉丝们扑了个空。
骆孤云此行刻意低调。无孔不入的媒体还是探到了摩恩财团主席和香港分部总裁齐齐莅临日本的消息。仿佛是有大生意要合作,又寻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日本民众对萧镶月的到访表现出空前高涨的热情。下榻的东京帝国饭店外,白天黑夜都围满了手持各种摄影器材的记者。报刊杂志电视对他的行程进行连篇累赘的追踪报道,不放过哪怕一点点细节。
一到日本,骆孤云就时刻保持高度警惕。除自带的几十名侍卫,还特意安排一支美国海军陆战队退役的职业保镖队伍,全方位无死角地将萧镶月保护得密不透风。自己也时刻不离左右,易水易寒都笑他太过紧张,现在又不是战时,哪里用得着这么大的阵仗......
有感于日本民众的热情,萧镶月除在东京音乐大学讲学外,又满足月迷们的要求,临时决定举办数场音乐会。其它几所艺术大学也纷纷邀请他去进行学术交流,一连月余,行程都排得满满的。日本人非常有礼貌,不管什么样的场合,人再多,都遵守规矩,反倒不似在其它国家,会发生月迷骚扰萧镶月的出格举动。骆孤云的严阵以待落了个空。
临近中秋,俩人推掉后面的行程,打算回月亮湖山庄与众亲友团聚。进二难舍萧镶月,再三邀请大家到神户市郊渡边家族的
温泉老宅过节,休憩几日再走。弟兄几人一商议,为着赶回去过中秋,还要倒时差,月儿更加辛苦。泡温泉大人孩子都喜欢。不若把家眷们都接来,在日本过中秋也挺好。
渡边家族已不复往日盛况。渡边雄作为战犯被处以极刑,渡边太郎也已离世。渡边纯子从中国回日本后,没过几年,就出家做了尼姑。渡边进二一心扑在音乐上,到现在也还未成家。只依山而建的老宅,星罗棋布的泡池依旧。
二十多年过去,而今故地重游,骆孤云和萧镶月也是感慨。
中秋晚宴喧嚣热闹。光易寒一家就有十几口,三夫人四夫人带着七八个孩子,加上孙牧一家,骆孤兰一家,易水与女眷,卢汉坤、艾克、黛丝夫妇、板凳父子,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晚宴后孩子们在温泉里嬉戏。进二带着众人到地势高一些的茶室品茶赏月。
月朗星稀,照得山间如同白昼。茶室的后院多了一堵矮墙,与老宅隔离开来。萧镶月道:“咦?这后院怎么被围起来了?我记得当年还在那里抚琴呢!”进二面露尴尬,踌躇了一下:“这后院是堂兄渡边彦的墓地......”又决然道:“堂兄于你们中国是战犯,是侵略者,对我来说,永远都是进二最敬重的兄长......”
十几年过去,渡边彦的名字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骆孤云面前提及,脸色暗沉下来。
易水诧异道:“日本军人不是有专门的墓地么,为何要单独葬于此?”
“堂兄的遗愿是死后葬于后院那棵樱花树下......当年堂兄殉国后,他的副官侍卫几十人全部自杀,追随他而去。幸得我渡边家的一个世交,空能老和尚将堂兄的遗骨携带回日本,遵照他的遗愿,安葬于此......”进二解释。
骆孤云和易水对视一眼。易水问道:“那老和尚现在何处?”进二道:“空能法师将堂兄安葬后,不曾远离。就在后院著庐而居,日日打扫他的墓地,一晃已十余年......”
骆孤云垂眸,长叹一声:“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永远过去!也不用再探究竟了......”拉起萧镶月的手:“月儿,我们走!”
后院门“吱呀”一声响,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和尚站在门口:“阿弥陀佛,萧施主请留步!”
老和尚正是空能法师。那年受渡边彦之托,送拜帖邀骆孤云赴圣德大教堂的僧人。易水吃惊道:“你是日本人?”
当年僧人送来拜帖时,讲的是本地方言,易水和骆孤云压根就没想到他是日本人。空能法师道:“老衲在中国游历二十余年,各地方言都能讲一些。当年为替渡边将军送信,若不冒充中国人,只怕你们当场就将老衲扣留了......”
空能法师看着萧镶月,神情激动:“阿弥陀佛!镶月终究是来了......老衲还以为等不到你了......”转身从内室取出一个箱子,捧到他面前:“这是渡边彦将军的遗物。他生前特意嘱咐我将它带回日本。并交待若镶月有朝一日来到这墓地,就表示已原谅了他。让老衲务必将这箱子转交予你......”又叹息道:“镶月并未曾进入墓地,也不算原谅了他......只是老衲时日无多,恐等不到你下次再来了!这箱子任凭镶月处置。若不想打开,销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