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掌院心想又要出事了。
那边赵霁流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咋了?打他他也不会还手,我就说是我的字更好看,我能写不过一个路边的野孩子?他见了我也不叫哥,我……”
贺掌院孤单单站着,只觉得眼前有个粉色的影子“唰”的飞过,然后就有个什么胖胖的圆圆的东西,从眼前被弹走了。
那边尉迟媱刚刚完成了一个堪称完美的飞踹,蹬赵霁流跟蹬球似的。她落地自己摆开架势缓冲了一下,然后一抬眼,直接预判贺掌院的预判,从他手臂下低头蹿过去,又逮着赵霁流一顿揍。
贺掌院是真实地感觉到头疼,这小女孩打起来跟不要命一样,揍人就要将人揍服。
头发乱掉的钟离未白,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默默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捏捏手指,乖巧安静地掸袖口的灰尘,一点脏的都不愿意沾。
而尉迟媱那边,就打得很脏了。
两人扑在地上滚,贺掌院一拽起来就拽起来俩,因为尉迟媱这个报复心重的,死死拽着赵霁流的头发不松手,声称赵霁流敢把钟离未白的头发弄乱,她就把赵霁流的头发全拔光。
贺掌院拎着这两个好不容易拆开,一人放一边,尉迟媱挺好的,虽然看起来比正常的女孩凌乱了点,但很明显是一点伤没受。但赵霁流那边,就像一只被开水烫过,准备拔毛的小公鸡,浑身挂彩。
赵霁流被打得,是想哭都不敢。
重重叹气的只有贺掌院,你惹她干嘛?
他们尉迟家,谁也不能惹,谁都这个风格。
尉迟媱搞完了他,才拍拍手,也不道歉,也不跟贺夫子说话,走到墙角,抬脚大爷一样踢踢钟离未白的鞋尖:“走,跟我抄书去,你不看着我,我容易抄错行。”
钟离未白起是起来了,但手一抬,又捂住了额头,小步子站到尉迟媱身后,指指同窗群里的黄衣服:“他打我最凶。”
东方珀遽然转过脸:“钟离未白!我都没碰你!”
尉迟媱立马转头,掀开他的手,查看额头:“是这里?也没伤啊。”
钟离未白看她一眼:“但是疼。”
尉迟媱再转过头来看东方珀时,她脸就凶得像大花猫了。
东方珀愣了一瞬,接着就开始跑。
没有用,尉迟媱追了他一天。
直到黄昏,尉迟佑刚从商队那里得了个好料子,和田玉,正好带回去给夫人。他不太会说多么和软动听的话,可是只要夫人喜欢,武库里的刀,也肯拿去换。
但背了玉往府中去的,半路就有国子监的来找,说今天小姐得让人亲自去接了。
尉迟佑跑马去了,结果门口又迎面碰上了源老头,气不打一处来:“我说惠山下面开块地给我养马,是你驳掉了?”
“少干劳民伤财的事。”
“呸!真正劳民伤财的你不去说,说到我一个养马都亲自养的人头上!”他说着就要动手,但源老头衣袍下摆一动,腿后面,歪出了一张清白的小脸。
那小孩仰着头,就默默将尉迟佑盯着。
“未白,见过大将军。”
“大将军,安好。”
他听话地嗓音清清淡淡,看着定远大将军,其实怎样都找不到阿媱的影子。
尉迟佑看着他,张了张嘴,但什么话都不说了,怀里掏了掏,摸出一个小木匕首,也不开口,就两指夹着,伸他面前。
钟离未白看看父亲,丞相大人没有说拒绝,才重新转过脸,双手接过了这把小木匕首。
“多谢大将军,很漂亮。”
“兵器,哪有什么漂不漂亮。”和这个小孩说话,他有些僵硬。
“这里好看。”钟离未白指着靠近把手处的那点刀刃,“这里可以刻字,阴刻,不影响使用,阳刻就不好。”
尉迟佑眼中闪过微不可查的诧异,可是和丞相大人对视一眼,又飞快错开。
他让开步子,让那父子二人先走了。
大将军耳边才清静了片刻,再往里两步,就听到了声音。
“阿爹!快来帮我说理,东方珀还是要打我!”
尉迟佑听得冒火:“打我闺女做什么?!我闺女……”
他头一转,就对上了三皇子那鼻青眼肿的一张脸。
尉迟佑的舌头生生在嘴里转了一圈,回来对贺掌院:“你看个孩子都看不好?”
贺掌院忍了又忍,想了又想,也别无旁话:“大将军,我这里最好教的学生,是钟离家的,最不好教的学生,就是你家的,这就一道共墙之隔,人品实在差异悬殊,我教不了。”
“那你没用。”尉迟媱在旁像说的不是她一样,咕噜喝口茶,中肯地点评她的夫子。
贺掌院又忍了忍,又想了想,最后什么也没说,起身去上书房,将到国子监这个事给推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