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未白点头应一声,那遥远的涂梁战船正在返回,不知为何,当中那个低矮的战船忽然速度慢下,竹帘飘动,钟离未白感觉到了一道视线。
尉迟媱站了起来,敏锐地挡在了他身前。
“我来这里,涂梁一定知道。”
尉迟媱眼神加重:“那楚矶实在是与涂梁交往过密了。”
“阿媱,我来其实想找你拿一个东西。”
“什么?”
他看了看天色,恐怕是终于要落雨了,但今晚还下不了,能拖到明日。
“当年四公主留给你的绒花耳饰,她说那是一个人情。”
打法一夜之间就变了。
夜晚天又凉了下来,且涂梁用不了镜子,尉迟媱也上了船,夜色里听着声音拉开弓弦。
她击落涂梁军旗的第一箭,就是信号,两边的船速度都很快,瞬间错杂在一起。
涂梁谁叫喊的声音最大,尉迟媱的箭就追去得最快。
燕汐知道尉迟媱在夜晚有优势,他在竹帘后看着,要的就是她上场。
“传我命令,谁射伤尉迟媱,封万户侯。”
而白日的那岸边高处,钟离未白在灯笼照影里站着,这里多萤火虫,衣衫上星光点点,他寂静地俯视着下方战场。
“燕汐不了解阿媱,他有远见,却不如阿云奴了解阿媱。”
书一在旁,也向下探看了几分:“少将军还在玩呢。”
钟离未白就笑了:“去泡壶茶吧,茶好了,她就该回来了。”
尉迟媱在船上大肆吸引涂梁的攻势,而影机下潜到水中,趁机仔细摸了船底,确定了羊皮都是用绳子绑在一起的。
这种绳子,好割。
他浮了上来,给盯在船舷的水蓑衣打了信号。
水蓑衣就也出来应战了,尉迟媱见到水蓑衣就明白已经得手,弓箭换了方向,直对着船只夹缝里的竹帘。
一击嚣张至极的射出,钉在门柱上,里面的燕汐和护卫都是一惊。
“燕汐,你怎么总是记不住我?”她撑在栏杆上抱怨起来,“这样的深夜,你是不是忘记我是谁了?”
燕汐不明所以,可是不敢出船,也并未答话,只是想着她究竟是何意。
到想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晚了,他正回头通知左右,眼角余光却已经在竹帘缝隙里瞥见了火光。
又是火攻,尉迟媱就是喜欢用火!
船只乌篷一旦烧起来,就无法遏制,燕汐紧急捂住口鼻,只能撤退。
可是正要走时,返回的河面上却被拉上了数道红绸,看起来轻飘无力,沾水却有韧性,前面的士兵破不了,就只能从水里捞起来割断。
这耗费了时间,又让尉迟媱再后面多烧了一阵。
她一直盯着燕汐的船,虽然看不见里面,可船越小对里面有人走动的反应越明显,算起来应该是最摇晃的时候,就是燕汐被燃烧的烟尘又引起隐疾了。
尉迟媱感觉,这个诱发的时间,比三年前还短了。
她放下了弯弓。
回去后正有书一放凉的薄荷茶,尉迟媱喝着,袖中丢了个帕子到钟离未白怀里。
他匆忙接着,是自己的青色丝帕,但被扎起来了,里面萤火虫扑闪。
尉迟媱回来时,顺路给他捉的。
“怎么多,我厉害吗?”
他欢喜地捧在手中,和腰上的玉佩系到了一起:“厉害,以前父亲的院子里萤火虫最多。”
钟离老丞相的院落,那时种了许多植株,夏日枝繁叶茂,尉迟媱经常拉着钟离未白潜进去捉。老丞相夜里写着折子,听见外面的两个一动静大了,就欲盖弥彰地学小猫叫。
他常常摇头厌烦,但每次都嘱咐府里伙房今日晚点歇,两人皮累了,准进去要包子吃。
现在尉迟媱牵着他的手回去,路上对他说:“我想过了,夜战的劣势可以应对,我只是需要一夜的萤火虫,一夜就足够了。”
她与燕汐不同,燕汐对付他们尉迟家,需要准备十年,而尉迟媱喜欢孤注一掷。
“你去打吧,彼时我应该在楚矶,我等你的捷报。”
“哦对了,上次你说夏姬,夏姬是早就被阿爹处死了吗?”
“我带了尉迟夫人曾经的一封信,走之前给你看。”
尉迟媱这才回头看他一眼,是发现了,他来是纯纯因为不放心,什么都想到了,什么都来帮她布置。
阿娘的信提到了这件事,当年的夏姬没有死,而是在阿娘的主张下,经过将军府的训练,让她心愿达成,入了京都皇城。
现在她依然活着,不过有个新身份——安贵妃。
她曾因为出众的舞技,获得帝王青睐,生下九皇子。但也因为九皇子痴傻,她淹没于宫墙,在后宫寂静了下来。
阿娘的这步棋,尉迟媱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