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用什么水熬制的?”
竹月隔着扇门,向里面回着:“我亲自熬的,一直看守,你之前发现民用的河水有问题,我就取的军用的,是煮沸过的城内泉水,不从涂梁来,怎么了?”
“有问题!不是药材的问题,是水的问题!果然是依水之国,他们精于此道!是算准了不会用先前的水,而是用溯方城内的泉水。竹月,快去禀告主子,这泉水与药性相冲,能加重疫病!”
竹月顿时也醍醐灌顶,这泉水确实不从涂梁来,是从南城来的。
南城,也有一条同源的泉水。
那就一切都说通了,三年前,定远大将军一定也是如此熬煮药材的。
“那换个水,这药就有用了吗?”
里面的水蓑衣说:“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了,我中了箭,但血,用在了燕潮的身上。”
竹月赶紧去汇报了。
两日后的丞相府,书一从府门一直狂奔,奔到东苑,几乎是跌进院门的。
钟离未白正坐在院中,腿上摊平一件孤帆远影的披风,在日光下好好地晒着它。书一跌进来,他都没有分神抬头。
“大人!少将军……来信了!”
光下倏忽抬头,钟离未白的眼睛仿佛两片陌生的琉璃,隔着院中无数的空白,遥遥看向了书一紧紧捏着的手中。
书一跑过去,将白虎图腾的信封塞到了他手中。
钟离未白手指微微发颤地打开来,看到字迹的第一眼,竟喉间溢一丝哽声,睫羽一眨,两颗泪珠就滚了下来。
“大人……”
钟离未白说不出一个字,只是低头,额头轻轻碰在了这张潦草的信纸上。
【楚矶和东方琅的事,你告诉我。】
至少写下这些字的时候,阿媱想到他了。
第162章 攻城
涂梁的营地,晨曦初现,第一缕金色朝阳盖上草场的时候,铿锵的马蹄,也同时惊醒了这片土地。
磅礴骏马,来时如山,尉迟媱一箭射出,拒口一连贯穿两个要吹号的敌人。
杀气腾腾,说的就是她手中的沁璧。
睡梦中惊醒的燕汐,听见外面喊声震天,左膀右臂匆忙进来,燕汐问:“是尉迟媱本人?”
他们早就吓得面如土色:“除了她,谁还用沁璧!大统领,女将军无人能敌,她是两步杀三人,遇见就是血啊!”
“不可能!”燕汐使自己尽快冷静,“她麾下有善于易容的,这次来的一定也不是本人,而是替身。”
按照计划,现在尉迟媱军中应该早就疫病扩散了,她有可能冲过来打,但打也是最后的反扑,实际只要进了溯方城,都逃不掉疫病。
“退兵,我们进南城。”燕汐下达命令。
旁人有些惊讶:“大统领,可是南城物资有限,金溢和孟旷又都在南城,他们向来一条裤子,到时候……”
“物资不需要考虑,尉迟媱——”他暂且停下,听外面的嘶喊声,顿
了顿,眼中坚定,“尉迟媱强弩之末罢了,但无论如何,哪怕是最后一口气,她还是会去南城,他们尉迟家,这辈子,就全死在南城好了。”
一支利剑,破窗刺入,燕汐和旁人赶紧向两边扑倒。那支尾端有一圈白虎图腾的箭,就扎在大厅墙面的那张涂梁河图上,久久不息的震颤,令人无比胆寒。
支离破碎的窗扇里,燕汐暗中斜视,马背上高高在上的尉迟媱,装束几乎与三年前没有变化。只是四肢似乎比以前抽拔得更修长,一招一式,舒展得太漂亮,太无所畏惧。
战场才是她的领地,她站在那里,仿佛都不用躲闪,昂首挺立的身姿,就彰显了一种无人胆敢动她的桀骜和不驯。
挥枪劈斩,翻飞的香云纱里透出背面的暗红。
她是流淌于黑色暗夜中的烈焰,荼白的枪刃划过敌方脖颈,雪色不沾半点猩红,可是血幕在空中,在地上。
燕汐不得不承认,她本来没这么强,没这么干脆,也没这么残忍。而三年前的大战,杀不死她,她就只会更强。
这原本就是燕汐最忌惮的情况。
“撤!快撤!放下辎重,去南城!”
尉迟媱没有放火,但看到最尾端的隘口燃起火光时,这说明,燕汐逃了,而且阻断了他们的追击。
夜影羽经过她,得到尉迟媱的一句话:“去追一追,不必当真,吓唬吓唬他们。”
但她一转头,看到晁虎两眼放光地跑来了:“少将军,我发现燕潮了!”
“他在哪里?”
“我拿箱子把他锁住了,烧得烫人,病得快死了,都不知道打起来,且自己被抛下了,怕他传染,我们下面怎么弄?”
“把刚刚逮住的涂梁军医带过去,叫治治大统领的亲哥哥,他们怎么给燕潮治,我们就也怎么给水蓑衣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