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上墨炽,她调转了方向。
夜影羽知道她还是难受,可大敌当前,人承受不了失败,就只有承受痛苦。
钟离未白,已经是一根没入尉迟媱心脏,而取不出来的刺。
只要她活着,心脏每跳动一下,这根刺就给她疼痛威胁。
她曾亲手用血液滋养过那个人,全心全意,以为誓言是不必亲自言说,两人都心有默契的东西。
可是那个人突然就在她的心脏里生锈,烧出牵连血肉的伤口,她背后挨下的这一刀,将再也长不好。
她一生明朗光辉,不涉龌龊,这次却从北到南,一路都被骂得污秽露骨。
“不要再提他,永远不要。”
流言会撕开她的衣服,可是,她的衣服下,是战袍。
夜影羽没说话,那场大战里,尉迟媱遭受的不仅是失去,还有背叛。
疾行回城,忽然另一个方向烟尘滚滚,有一队熟悉的人马远道而来。
夜影羽眯起眼睛,非常诧异:“是常祈。”
“常祈?”
尉迟媱感觉不对。
“阿姐!你想我不想?!”少年神采飞扬,又长高了不少。
尉迟媱眼睛一闭,再睁开时气血翻涌:“谁让你来的!鸦宛如果这个时候入侵,谁去打?!”
西门麟穿着常祈的衣服,就是装成常祈才来的,被尉迟媱骂得停马都不敢停近处,刚才的欢迎鼓舞瞬间没了,嗫嚅说:“有幕影和常祈在那里,早就筑好了防线,你刚离开北境,一只胭脂鸣就飞过来告诉幕影,即刻堵死阿云奴,可惜那鸟传完信就死了,没飞得出北境,这回是真冻死了。”
尉迟媱神色微变,先一起回城。
“阿姐,还有一事,钟离公子月前就来信了,叫我赶紧带着冰玉来岩城,这是干啥?我带了六车,够不够,还有四车在后面,是要干啥?还缺不?常祈听说要用,跟鸦宛收了好多。”
尉迟媱猛地转头看西门麟,给他吓一跳,不敢再说了。
夜影羽过来拉走世子,带离尉迟媱眼前:“你来了正好,冰玉这东西,赵霁舟要。”
西门麟一看夜影羽眼眶是黑的,“嘶”的一声皱眉:“你被揍了啊?”压低声音,瞥瞥阿姐确实没注意,才对夜影羽说,“姐夫真的背叛阿姐了?现在都不能提姐夫的?”
“大人的事,小孩少问。”
“那他到底还是不是我姐夫?”他刚出北境,就他们俩的事,晟誉流传的版本已经不下数十个,西门麟怕弄错了又惹尉迟媱生气,“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们和我统一一下消息,是的话,那我私下保留他的姐夫身份,等他平反,不是的话,他敢负我阿姐,我西门一族和他就是死敌,他以后休想再踏入北境一步。”
夜影羽叹气:“就当做不是吧。”
那西门麟心中有数了,催马的鞭子用力不少,亏得阿姐还救他,帮他解蛊。
但是过了会儿,夜影羽又问他:“公子还有没有交代过你别的?”
“有,让我多陪陪阿姐,说我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夜影羽忽然一怔,盯着缰绳出了神,那场惨败,失去所有亲人的人,其实是钟离未白。
他再次看向了尉迟媱的背影,身上沾了血,她离了交战地,满身肃杀竟然也完全消褪不掉。
到了军营,尉迟媱刚准备叫走西门麟,竹月魂飞魄散地闯进来:“小姐,孟夫人难产!我……我不懂这个啊……”
竹月满脸惊恐,耳边那些撕心裂肺的哀嚎
尖叫,恐怕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找稳婆,岩城就没有能接生的吗?”尉迟媱也不懂,只是在强装镇定。
“孟夫人是谁?”西门麟反正状况外。
夜影羽飞了出去:“我去找容影。”
“对,容影。”尉迟媱深吸一口气,也突然想起来容影到底是有经验。
他们一起往城主府赶去,才到孟夫人寝居外面,那种声嘶力竭的叫喊声,让这些有战场经验的人都头皮发麻。
原来是有个接生婆在的,但她面色惨白,一盆接一盆的红色端出来,看到尉迟媱在所有人最前面,当她是主家,抖抖颤颤地去说:“胎儿太大,那娘子骨架又小,这……生不出来啊……”
血腥气浓重,尉迟媱竟竟有些头昏,突然就想起了阿娘。
记忆里阿娘总是温柔,如果顾太医口中的生产之日凶险,是否也像这里的一样。
“你想办法,多少钱都可以,止血,让她活着……”
“没办法啊贵人,已经两个时辰了,那娘子也没力气了。”
“怎么会没力气?”尉迟媱目光有些摇晃,反应麻木起来,“给她吃药,药呢……”
“——生了!生了!”
里面有别人的声音响起来,她顿时心口一松,抬脚就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