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媱一路奔回来都出了汗，回看城墙，上面夜影羽轻飘飘落在旗帜旁边，吹着风，还十分惬意。
她又生一场闷气，直往府中去。
才到门口，府兵迎上来：“少主，那监军……”
“什么监军，打发了，幕影呢，出来受死。”
不知怎么的白术不安定，要往偏门去。尉迟媱也看得不顺心，吹了声哨，可回她的不是白术，是那偏门里面，忽然响起一阵另外的呼应马嘶。
她心中一震，不敢置信地立刻奔进了偏门。那里停着的马车显然是府内没有允许他们深入，不尴不尬地停在了一个暂且容身的地方。
她飞奔过去，身后跟了一队不明所以的府兵，以为遇上紧急情况。
书一正着急，谁也不认识，才听说了一个小贺大人是认识的，托仆从去找。可是那仆从又没给好脸色，书一不敢跟车内声张。
听见脚步声，他裹得像个麻袋从前面歪出脑袋。看到是尉迟少主，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一路上，担惊受怕是受够了。
尉迟媱看过前面的风行银鬃，看过他，过来根本来不及说话，掀得书一扑通掉下了马车，蹬上去，硬是蛮力敲开那把车门锁，一刻都等不了。
钟离未白披着毯子，腿脚都在褥子里，厢内靠着灯笼烛台侧卧着，手里清闲卷了一本书。他闻声平淡地从书上抬起眼睛，轻轻看向扑进许多寒气的尉迟媱。
声音是热水里的温玉：“我来监军，不好”
她眨了眨眼睛，想笑，鼻子却有些酸。
“不好，差点把人得罪透了。”
他目光又清淡地重回书上：“不急，少主不急。”
尉迟媱已经进来了，沾着雪的袖子盖过他的书，压着他的头就咬他的唇。
怎么会这样，让她这么高兴。
后面追来的府兵不清楚情况，又把刚刚爬起来的书一挤下去往里探看，结果却纷纷闭上嘴又闭上耳朵，仓惶站了老远。
书一第二次爬起来，够上去不容易地把车门合上，然后在外面背靠着车门，才终于露出了一丝松快的笑。
如此，便太好了。
她头发上的雪，化成水，流进钟离未白的脖子。他冷得有点打颤了，尉迟媱才松开。手指伸进他的衣领，将那点带着寒意的水，按着肌肤抹去了。
“路不好走，你也不多带些人。”钟离未白哪里都被她摸来摸去检查着，末了是真要恨他，“瘦了这么多。”
他含了含嘴唇，颜色比先前还要红，说：“不敢再带人了，光是带了辆马车，有的人就要用雪浸了我。”
尉迟媱忍不住要笑：“早说是你，我叫人去接你。”
他眼角染红，话却吐字绵长：“不行，叫走了幕影，他的少主要杀人。”
尉迟媱顺手捡了脚边的书，合好放到一边去，轻声道：“叫他做什么，你是监军，一声令下，叫这里的主帅快马加鞭，用十里旌旗飘摇，亲自迎你。”
他一边合起领口，擦到的地方都是被她捏痛的，一边向前贴近了她耳边，话里安定：“这里的主帅好说话，那要为我做主，其他地方的主帅对我凶，你要警告她。”
尉迟媱偏头，看他半阖的那双眼睛，明明故作不懂，却也有些撩人。
唇便贪了这诱惑，擦到他耳朵的同时，也悄声问：“那要是我也怕她怎么办？”
那眼睛浓丽地瞥过来：“我一个人怕就够了。”
尉迟媱笑得连他的手指都想咬，让他不敢这么张狂。
马车尽量往府中深入，到了实在近不得的地方，尉迟媱才推了门，将钟离未白罩得严严实实，揽下马车。
积雪本来就厚，这些天一直下着，府里没安排扫雪。他落地一下就陷得深，始料不及地晃了下。
鹤羽斗篷浮在雪面，书一一刻都不敢耽搁，打了伞，扶他进了尉迟媱的寝屋。
不在京都，规矩都作废了，钟离未白穿过屏风，到了尉迟媱的床榻，还是冷得浑身都在打颤。
尉迟媱吩咐了后面的人要扫雪，过来又告诉书一：“地龙我让他们尽快烧上，还有什么需要的，你告诉竹月，炉子一会儿过来，以后在这里服侍他。”
这里清净，也最严实。
钟离未白仅是解下繁复的斗篷都快站不住，尉迟媱从后搭了他的腰，抽走斗篷，顺便带了向下的力，一下掀了被子，把他人滚了进去。
书一站在边上，想插手，但赶不上尉迟媱带兵一样的果断和麻利。
被子里不热，钟离未白挨着反而抖了一下。以前倒不会说，现在身上一激，抬眸看她的这一眼，暗含埋怨。
尉迟媱笑着手伸进去，热乎乎地捏了他的手，就这么坐在床边给他一直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