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旁人都忌惮,心里舍不得财物,望着只是冒黑烟但还没彻底烧到的门口叹气。但尉迟媱知道,就是这样才危险,上面的房梁很快就要烧塌了,现在表面上还能进去搬东西,但实际人根本快不过火势。
“少主!少主!”
她看过去,竟然是书一在叫,今日正好也来眠雨斋的。
他惨白着脸跪在路边,腿上是晕倒的钟离未白,书一六神无主地喊着尉迟媱:“少主!公子呛了烟,出来就不省人事了!怎么办呀,这可怎么办呀……”
尉迟媱立刻下马跑过来,来不及细问,在阶下角落里,急得又开始拍打他的掌心。
这时贺君焰带着府中人也到了,也同样来不及与尉迟媱打招呼,就忙前忙后,调度人手运水救火。
“钟离!钟离!”
真的用痛意把钟离未白激得睁开了眼睛,他挣扎着坐起来,就往眠雨斋的台阶上扑:“我还有东西在里面……”
第101章 一年
“带他回去!”尉迟媱压着钟离未白的肩膀往后,“在里面也别要了,什么还比你的命重要,靠后!”
但他明显听不进去,书一也过来,但竟两个人一起都按不住他。他眼中倒影除了火光中的眠雨斋,连尉迟媱都没有,像掉进了一个没人能插手的漩涡,拼命挣脱任何人的阻挡,不惜在大庭广众之下狼狈,也不管不顾地就要往眠雨斋的台阶挣扎着爬。
没一会儿尉迟媱真的生气了,推了他一下:“钟离未白!你闹够了没有!怎么分不出轻重……”
“阿媱……”他被推得倒在书一身上,但转头再看她,还是扑回了她身前,仰头看着她时,眼里忽然就是毫无防备的哀求,“阿媱,我求你,我的盒子就在地上,离门很近,我求你,我的盒子,你让我拿回来……”
她更生气,可是又舍不得再对他吼,抹掉他脸上沾的黑色灰尘,稍微放软了口气:“没事,什么盒子?我再给你找个一样的。”
“少主,那个盒子里是……”
但书一还没说清楚,钟离未白又往台阶上扑,尉迟媱终于忍耐不了,一意斥责起来:“一个盒子而已,里面就是装的金子,我也赔给你,你也是主持大理寺的人,现在这危急时刻,人人都要进去,那还怎么管!”
她不能给开这个头,不然场面必然失控,那些本逃出生天的平民百姓,就都要抱以侥幸,再往火场闯了。
尉迟媱的铁板钉钉的不同意,仿佛扎了他一刀,捂着心口难耐地喘息起来,忽然就是大颗的眼泪滴在了白色衣衫上,低头时头发有些散开,手指紧紧攥着膝盖上衣料。
她屏息一瞬,默默无言地伸手抹了抹他低着的脸,起身,转头就走。
贺君焰已经在阶前一边指挥一边提水,满头大汗,看尉迟媱来接,伸手递一桶过去,放心交给她来泼,自己转身去接别人的,但没想到尉迟媱拎着那桶水就上了台阶,黑袍在火光前一隐,进眠雨斋了。
钟离未白的手撑在最低的那道台阶上,突然整个人都像一个木塑,书一也被吓了一跳,死死拉住钟离未白:“公子……”
“我不要了……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他失神望着上面眠雨斋的大门,心有实感般遽然下沉,然后一切都平息了,心跳也消失不见了。从这里看到一楼的火光,里面正是一个烧着的房梁落下来,轰然巨响,溅得火势更加猛烈。
她进去了。
“我不要了!我不要了阿媱……”
他麻木地说着,忽然低头,一口腥咸的血就溢出苍白的嘴唇,吐到了街上,成一道刺目的血红。
“公子!”
“钟离大人!”贺君焰也过来。
“救她,救她……我不要了……告诉阿媱,我不要了……”
说着,一口一口的血吐出来,身体抖得几乎是痉挛。
贺君焰没想到他心创至此,竟突然呕血,也心急如焚,但正在此时,人群忽然指着楼上惊呼。
一面已经烧过的窗户口,尉迟媱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她朝里丢开了空空的水桶,这就飞身跳了出来,看准落到了旁边稍微矮些的房屋屋顶上,然后一个接一个,依次慢慢往下跳,最后终于落回地面。
袍子下摆不少被烧得破碎,满身都是枯焦气味。她心里也知道刚才的惊险,里面烤人又看不清楚,屏着呼吸才一鼓作气闯进去拿到了东西,一路上也不知挨擦到了多少灼烧,只是外人面前,她看起来没事人一样。
过来回到钟离未白身前,从袖里扯了扯,拿出了竹丝扇和一件残破的纱罗披风。
“这就是盒子里面的,要了干什么,我当是什么机密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