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穿着烟紫色衣裙,头戴玉冠,眉心点一枚花钿,打扮倒与今日的程念影是一个思路。
只显贵气,而不过于奢华艳丽。
但她的妆看得出是细细描过的,很有些含羞带怯。
“你认得我吗?”她轻声问。
因为武宁侯府也很少与皇室来往,这下程念影可以极理直气壮地摇头了。
“这是我们的昭宁公主。”宫人一边为程念影斟酒,一边说。
“我从前也没怎么见过你,不过不妨事,以后就见得多啦。等怀晏哥哥病好了,父皇又要总召他入宫,我们也能相见了。”昭宁公主将跟前的点心往程念影手边推了推。
没等程念影说话,她接着道:“我听闻你会弹琴,还写得一手好字。”
程念影警觉起来。
连邹妈妈都攥紧了袖子。
不会是要让郡王妃当众表演吧?
“前些时候母后手底下的人,弄了《凤吟观》的琴谱来,那是百年前未央师谱写的绝唱,奈何我不善弄琴,今日正好,将它赠予你,才是它的最好归宿。”
邹妈妈愣住。
啊?
原来只是要送东西啊。
这宫里头的贵人,倒也……倒也不似想象中那样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呢。
程念影并非脸皮薄的人,这时候自也不会拒绝,大大方方地道了声:“多谢公主。”
昭宁公主接着道:“我也爱写字。从前是跟着女官学,后来母后亲自教我,初时习柳体,后来习颜体……不知……”
正巧这时太监高唱一声:“乐起——”
鼓声、弦乐声都奏响。
昭宁公主不得不凑近些,重说了一遍:“不知你习惯摹哪位先生的字帖?改日我们定要好好聊一聊。”
柳体是什么,颜体又是什么。
程念影一概不知,但面上没有一丝慌乱,她抿唇笑着应了声:“嗯。”
以后郡王病好了,他自个儿进宫就是了。她不来。
“我几个姐姐都已经出宫开府,招了驸马了。留我一人,实在很是孤寂。”昭宁公主脸上流露出落寞之色。
程念影想了想:“那其他皇子呢?”
“皇兄、皇弟们,要么便是每日都去宫学读书,要么便是忙着为父皇办差,上朝议政。岂有功夫与我说话?”
昭宁公主突地一顿,问身边的宫人:“对了,今日怎么不见太子哥哥?”
宫人躬身回话:“太子殿下前日从马上摔下来了。”
昭宁公主变了脸色:“什么?怎么不告诉我?”
“娘娘怕您挂念,才没说。”
程念影终于从这段谈话中来了点兴趣,她插声问:“今日只有太子殿下没有来?”
昭宁公主点了点头:“父皇的意思是今岁多事之秋,他不愿再大贺寿诞,今日家宴就算贺过了。外人不知此事,皇兄皇弟们倒是知晓的,因而除了丹朔郡王得了父皇特敕外,其他人怎敢不来呢?”
程念影还想多问,又不愿引起别人警觉。
便低头咬了一口点心。
她那日下手下得狠。
虽说男子的两个护卫反应极快,将人架走。但至少这一伤下地走路,还是有些困难。
但为何是太子呢?
太子,也就是下一任皇帝。这她是懂的。
太子为何要行这样的苟合之事?还不止是勾搭了一个。而是四下留情,堪比男倡。
还有梁王与睿王为何看她?
总不会是因她今日好看吧?
“我瞧你总吃这一样,这样好吃么?”昭宁公主惊讶地问,一边也净了手去取那一样点心。
她咬了两口,然后神色古怪地放下:“尚食局又加了药材进去,你不觉得苦?”
程念影:“还好。”
昭宁公主看着她叹了口气:“你与我想象中不大一样,你的话好少。”
程念影缓缓地眨动双眼。
该活泼些吗?
如何才能话多呢?
昭宁公主突然擦了擦手:“别动。”
程念影一下停住。
昭宁公主抬起一根手指按住她的眼皮,然后摸了摸她的睫毛:“你的睫羽生得很漂亮,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朝我眨眼的时候,很动人。”
“果儿,莫要闹人。”皇帝突然朝这边看了过来。
果儿想是昭宁公主的小名了。
昭宁公主冲皇帝笑了笑,这才收了手。
皇帝毕竟年纪大了,在宴上没有坐一会儿,便提前离去了。皇后神情严肃,也并非是什么宽和风趣之人。因而宴上气氛并不轻快。
好在程念影不在乎。
她听着丝乐声声,看着跟前舞姬柔软地抬腿、点地……嘴里咬着从前吃不到的食物。和成婚那夜一样,仿佛如坠梦中。
多好的日子啊。
她喜欢过。
“郡王妃,请。”耳边再响起宫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