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面上一喜,正要迈步过去。
在他看来,挂在猫儿身上,虽然有些亵渎舍利,但要取回可就容易多了!
几个小沙弥转过身匆匆走了。
这般姿态更叫江指挥使觉得奇怪,一只猫这般重要?这便是令悬空寺方丈对她多有照拂,更允她带着裴府上下进门的缘由?
未免荒谬。
江指挥使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树丛:“裴府那两位公子久站不免疲累,也不必这样躲着我,我不会对他们做什么,还是将他们一并请过来吧。”
“他在看我们。”裴伽不快地咬住牙。
“是故意借这样的动作,来威胁小禾吧。”裴霂猜测。
裴伽顿时听得火冒三丈,连念两遍“从长计议”才忍住。
江指挥使这厢既得不到程念影的回应,也没等到裴伽和裴霂冲出来。
一切好似又僵持住了。
他露出无奈之色,从袖中取出一物。
“不必这样紧张,我取的是药。”他摊开手掌,露出掌心的药匣,“你受伤了,你离开楼里这么久,身上还有药?还是用这个吧。只有用楼里的药,你的伤才会好得快一些。”
程念影低头看去。
药匣上印着一个“天”字。
那是天字阁的专供之物,其他人若想拿到,还须拿钱换。
江指挥使将药匣放到了程念影的掌中。
这般拉扯,更是看得裴伽鬼火直冒。
“你在扮秦氏女的时候,应当避无可避,与傅翊有了肌肤之亲吧?”江指挥使没有立即直起腰,而是压低了声音。
他紧跟着话音一转:“他也许真有几分喜欢你,对男人来说,睡过终究是不一样的。何况你还生得这般美丽,又有着与京中贵女大不相同的味道。”
程念影眼皮动了动,这才与他接上了话。
“不杀我?”
这话问得突兀,但江指挥使半点不觉得奇怪。
她应当动摇了,才会主动有此问。
“嗯。”江指挥使应了声。
“我年少时因你不够乖顺,一时气急将你发配去了外楼,如今想来只觉可惜。你若留在天字阁,今日也该与阮师一般,同样是我的左膀右臂。”
“别逃了。”他道,“回来吧,我可一笔勾销你犯下的过错。”
程念影垂下头,喃喃道:“我不想做杀手。”
“我知道。你也不算背叛楼里,你从未对旁人提起楼里的事。你只是不想再杀人了,你厌倦了这样的日子。”
“你到过天字阁吗?知道天字阁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吗?那是全然不同的。”
程念影迟疑着接声:“就不必再杀人了吗?阮师不也被派出来杀我了?”
她的声音清脆,还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天真意味。
“你以为谁都能动用得上阮师?”江指挥使摸着腰间的佩剑,道:“你要去见见阮师吗?”
“他在这里?”
“嗯,也许已经见到裴府的其他人了。”
程念影盯着他,微微皱眉。
“他怕和尚,你也知道,不会随意动手的。”江指挥使重新挪动脚步,“走吧。”
程念影跟了上去。
二人很快来到一处佛堂,里头的人刚做完早课,缓缓往外走。
佛堂内只剩下裴府大老爷和大夫人,还有一个恭恭敬敬跪在蒲团上磕头的人。他磕头磕得用力,一下接一下,无比虔诚。
……正是阮师。
程念影紧攥的手指松开,她扭脸道:“好。”
这一声太突然,江指挥使都怔了下,以至于他担心这丫头是不是有什么花招,故意拖延。
“但是……”程念影又开了口。
“但是什么?”江指挥使追问。
“是谁买凶杀我?”
“……”
“是因为有人买凶杀我,楼里才留意到了我,不然发现不了我。”程念影语气笃定,“我要知道那人是谁,否则便是回了楼里,我也心中不安。”
“……你这么聪明啊。”江指挥使眼底滑过一道异色。
杀手,于少虡楼来说就是消耗物。
他们没有自我,受楼里操纵,除了少数经过特别训练,识了字,乃至学了琴棋书画。但他们不该长出脑子的。
“也是,若不聪明,怎敢在郡王府上行假冒之事?”
他斟酌片刻,道:“此人,我不好说。”
他本想直接将锅扣傅翊身上,奈何前头才说了傅翊定下了三次刺杀。而今改口也来不及了。
“你若能叫我觉得,值得与之翻脸,我便告诉你。”江指挥使笑道。
“你住在哪里?”程念影又问。
江指挥使第一反应是,她不会天真到想问出我的住所,来一个夜间行刺吧?
“玉兰堂。”他道。
“我跟你走。”
江指挥使一怔,审视她片刻,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