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荀舒将几张纸摊开在地上,抽走鱼肠手中的火折子,凑近纸张,“这些纸张上写的都是丹药的配方,上面有涂改的痕迹。我猜是每次炼出丹药后,根据药效修改配方,顺手在原配方上写写画画。”荀舒缓缓移动手中的火折子,手指抚过上面的墨迹,“这些墨迹有新旧之分。这几张墨迹略有些褪色,该是许久前写的,我猜是先前国师来斋宫准备封禅大典时所书,又或者从京中带来的。”她从其中抽出两张纸,用食指用力擦了擦墨痕,墨痕晕染开来,“这两张墨迹很新,颜色鲜艳,还未干透,就是这两三日刚写的。”
鱼肠正要说什么,耳朵一动,听到外面的声响,立刻将火折子抢过来,吹灭后收起,压低声音:“有人来了。”
荀舒忙将挑拣出来的几张方子折起收入怀中,又将其他的部分归拢放回架子,稍作整理,力求不会被来人发现异样。
鱼肠指指角落的窗,带着荀舒翻窗而出,几乎是二人刚刚离开,将窗户合上,大门处便传来几人说话的声响。
“这门锁怎么开了?”
“会不会是谁没锁好?”
“放屁!这锁是殿主亲自锁的,我看着他合上的——不好,那反锁的窗子也被人开了,有人来过。”
“要去告诉殿主吗……”
荀舒身手不好,被鱼肠背在背上,一个跳跃翻出围墙,渐渐远离丹房。那俩人的话音被甩在脑后,越来越小,直至彻底听不清楚。
鱼肠动作很快,不过片刻便带着荀舒回到小院。荀舒还在担心丹房里的事:“若他们将此事告诉国师怎么办?他们会搜查斋宫吗?”
鱼肠冷嗤一声
,嫌弃道:“就算告诉了那妖道又如何?他敢将此事告诉陛下吗?这方子摆明了是见不得光的东西,不然他们何必将丹房彻底清理一番?更何况我们拿走的不过是几张废弃的纸。搜宫不是小事,若无十足的理由,陛下和东宫都不会应允。”
鱼肠言之凿凿,荀舒安下心来,不再多问,将怀中的方子重新展开。
方子上未标注功效,偏偏荀舒于丹药一道,一窍不通。她将药方再次交给鱼肠,嘱咐他送到师兄师姐手中,请他们辨认这是什么的配方。鱼肠拿着那几张纸,面上却有几分犹豫:“姑娘,在下需要将方子先给郎君过目,问过他后,才能送到梁兄手中。”
荀舒呼吸一滞,心中生出一丝闷意,可旋即又觉得鱼肠和李玄鹤的做法没什么问题。
她今日去丹房,不仅是为了国师的秘密,也是为了帮李玄鹤查清案子。如今在丹房中找到和案件相关的证据,理应交给李玄鹤处理,她又何必自作主张?
荀舒抿了下唇,轻声道:“无需送出斋宫了。将这两张纸交给李大人后,由他来决断就好。大理寺能人众多,他自会找到合适的人,来辨认这纸上的方子。”
鱼肠呆住,意识到他似乎好心办了坏事,抓了抓头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只能道:“都听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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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封禅大典还有最后一日。
昨日李玄鹤同赤霄匆忙离开小院子后,一直未能回来。鱼肠将那两张方子给李玄鹤看过后,不知那人说了什么,今日一早,鱼肠还是离开斋宫去寻了梁丘几人,回来时将梁丘写的信递给荀舒后,左摇右晃,没有立刻离开。
荀舒拆信的手顿住,疑惑道:“可是还有什么事?”
鱼肠想起昨天夜里去寻自家郎君,将这一日的事事无巨细告诉他后,被他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委屈道:“姑娘,昨日方子之事,并非我家郎君的意思,是我自作主张。郎君说了,姑娘说的话,就是他的意思,不应该再拿着那方子去问他。姑娘千万不要因为这事迁怒于我家郎君啊。”
荀舒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哪一件事,点了点头:“知道了。”
鱼肠猜不透“知道了”三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想再问,但瞧见荀舒已经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纸张,挠了挠头,转身离开了院子。
梁丘的信只有几行字,大概意思就是两张纸都是剧毒,所更改的药方也是为了让药变得更毒,并延缓发作的时间,由入喉即刻发作,转为能多活个一炷香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按理说,毒药见效越快,越能保证吃下毒药的人再无生还的可能,让中毒者没有时间去延请名医,更没有机会催吐找解药。
国师为何要想方设法将这剧毒发作的时间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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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李玄鹤终于回到了小院子,面色沉重而憔悴,眉间沟壑久久未散,是荀舒从未见过的模样。他瞧见等在院中的荀舒,揉了揉眉心,再抬头时神情已然柔和不少。他走到荀舒面前,温声道:“昨日鱼肠来寻我的那事,并不是我的意思。阿舒,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是完全相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