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陈王尸体的院落在斋宫东侧一个废弃宫殿的后院,久未修,破败不堪。李玄鹤和荀舒赶到时,院子已被禁军围起,看守的禁军认识李玄鹤,为他让出一条进去的路。
黑沉的天色逐渐亮堂起来,星月也淡了颜色。赤霄跟在李玄鹤身旁,手持一盏灯笼,为他照亮昏沉的院落。
院中杂乱不堪,四周宫殿无窗无门,在夜色下像是一个又一个的黑洞,不知藏匿着什么危险。地面石砖缝隙中生出的杂草比人膝盖还要高,根系在砖下肆意生长,将石砖顶得高低不平,边边角角碎裂成块。杂草连成片,唯中间一块凹陷下去,仰面躺着陈王的尸体。
尸体穿着黑色的衣裳,袖子被束起,瞧着像是夜行衣。胸口处插着一把剑,正中心脏,身下血迹蔓延开来,浸湿一小片石砖。尸体周围杂草上溅落着零星细小的血珠,凝结在草叶上,已经干涸。
荀舒凑近几步,拧眉细看尸体,见尸体紧闭双目,眉间沟壑至死未散,嘴唇乌紫,瞧着死得颇为痛苦。
她想起昨夜师兄师姐推测的,荧惑星曾落在庶子星上,这次的变动兴许与陛下的两个兄弟,陈王或是襄王有关,心中疑窦丛生。
陈王是这次天象变动的关键吗?他穿着夜行衣,定然是偷偷去见了什么人。他去见的人会和这次的事件有关吗?如今陈王已死,天象是否会再次改变?
百般思绪揉成一团,理不出个头绪,荀舒挠挠头,轻声嘀咕:“这看着也不像是被刀捅死的啊……”
李玄鹤心中也是这么认为的,却不能在此刻说出。他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不合时宜地好奇道:“你能从他的面相上看出什么吗?”
荀舒翻了个白眼,愤恨道:“你去找长生殿的人吧,他们兴许会。”
这话说得直白而讥讽,一旁的禁军好奇地看了荀舒一眼。李玄鹤敏锐察觉,目光颇为冰冷地扫过去,那禁军瞬间扭转视线,不敢再多看。
李玄鹤磨着后槽牙,又是气恼荀舒胡乱说话,引得人注意,又不舍得再因为这点破事和她起争执,只能冷着一张脸,继续看陈尸的地方。
此刻尚未天亮,李玄鹤蹲下身子,接过赤霄手中的灯笼,凑近尸体细细地瞧,最后
视线落在了尸体胸口的那把剑上。
剑柄处有个烙印,代表着使用者的身份。这烙印瞧着熟悉,李玄鹤目光一凌,用袖子包裹着剑柄,使了些力气将剑拔出后,递给赤霄:“将此物包起来,好好保管。”
这指令颇有些奇怪,像是他已经知晓是谁的剑。荀舒拧眉看了他一眼,并不多问。赤霄从袖袋中掏出条帕子,将剑柄处的图腾遮掩住后,小心翼翼捧在手中。
尸体胸口的伤口因拔剑而浸出些许血迹,李玄鹤掰了掰尸体的胳膊,四肢关节已然僵硬,死了至少两个时辰。他用袖子垫手,在尸体身上摸了摸,没发现任何可疑的物件。
从院门处到尸体旁的杂草被压倒了大半,大都是发现尸体后进出院落的人踩踏而成的。尸体四周未发现打斗的痕迹,周围虽有喷溅血迹,但量并不多,一时无法确认这里是案发现场,还是杀人后抛尸的地方。
只是斋宫内来往都是巡视的人,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他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此处的呢?
李玄鹤站起身,对一旁的随从道:“去安乐镇请仵作来,若县令问,就说斋宫里死了个太监,其他的莫要多说。”
那人领命离开,李玄鹤再次环顾四周。
发现尸体的宫人是个年轻的太监,此刻正站在院子角落,面色苍白瑟瑟发抖。李玄鹤走到他面前,问道:“尸体可是你发现的?”
“回大人,正是奴。”
“将发现尸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说给我听。”
年轻太监咽了口唾沫,努力控制住声音中的颤抖,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事。
“回大人,奴是负责斋宫洒扫的,每日寅时正出工。奴每日都会经过院子后门这条路,今日经过时,发现这院门竟然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这院子因地角偏僻,晒不到阳光,锁了许多年了,奴从未见它打开过,一时好奇,便推门而入,一眼便瞧见躺在院中,倒在血泊里的陈王殿下……”
李玄鹤道:“发现尸体时,四周可有可疑的痕迹?”
年轻太监拧眉思索后,哭丧着一张脸:“回大人,奴不知道。奴看到尸体后,吓得要命,哪里能注意到这许多的细节呢……”
寻常人第一次看到尸体,大都与这个小太监的反应相似。李玄鹤并不为难他,转而问了其他的问题:“你说这院子平日里都是锁着的,但我瞧这只是个后院,前院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