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哪部分是真,哪部分是假,她又隐瞒了什么。
时间推移,天气愈发热了起来。明明是个阴天,也不怎的,一丝风都没有,闷热得厉害。荀舒凭栏而坐,看着栏杆下蜻蜓低飞,游鱼出水,就算她这几日没观星,也瞧出了天气的不同。
“要下雨了。”她轻声道。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便有雨滴滴落到池中,惊起一个又一个,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几个去取冰饮的姑娘跑着向水榭的方向来,边跑边笑闹着,声音像是被雨浸湿,格外清透。
三人在雨势变大前跑进水榭,将食盒搁到桌上,取出其中的冰饮,笑着向荀舒介绍:“后门外不远处有一片果树,我们姐妹几人每逢夏日,常去哪儿采摘新鲜的果子,制成冰饮,用来消暑。姑娘快尝尝。”
一盏巴掌大的莲花形状的碗被推到荀舒面前,碗内是琥珀色的茶汤,面上漂浮着几块碎冰,碗内一圈贴着薄薄的桃片,果香宜人。
荀舒病还未好透,不能吃冰,可又实在嘴馋,便只舀了勺茶汤,放入口中抿了抿,眼睛亮了起来:“确实清爽!”、
阿珍注意到她手上包着的布条,将另外一碟子点心推了推:“清荷的点心是村中一绝,你既有伤未愈,还是莫要贪凉。”
荀舒欣然接受了她的好意,捏起点心细细品尝,夸赞了几句后,突然问道:“听闻魏五郎有许多位夫人,为何只见你们四位姐姐?其他人呢?可是不在府中?”
第60章 白骨簪15
几人似没想到荀舒会问魏五郎其他的夫人在哪,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三人目光汇聚于阿珍身上,她微微笑着,神色不改:“有几位妹妹随商队外出了,还有几位这几日贪冰吃坏了肚子,正在房间里休息。如今能待客的只有我们姐妹四个,倒是怠慢了姑娘,实在是我们的过错。”
阿珍将错处揽到身上,像是谦词,却也在不知不觉间阻了荀舒继续追问。荀舒瞥她一眼,便也真遂了她的愿,不再问姨娘们的事。
阿珍几人再不似刚刚般随意,连笑容都拘谨三分。她们小心翼翼地陪着荀舒说话,荀舒则装作未察,提起了魏家在宁远村的生意。
“听说魏宅的火药生意,便是在宁远村里发迹。村中如今可还留有烟花工坊?”
“自然是有的。”阿珍只当荀舒是替兄长打探,并不隐瞒,“不过与江南道的大工坊比,只能算是个小作坊。姑娘可是想要去看看?”
“近期可有火药被盗?”
这问题唐突且冲动,说出口时荀舒心中其实是有忐忑的,可好在结果不错。
荀舒瞧着面前几人蓦然警惕的神情,心中了然,这几个传闻里久居深宅,鲜少外出的姨娘,果然知晓些什么。
荀舒的问题像一把尖锐的刀,毫不遮掩没有缓冲,划破众人面上的平和。阿珍收敛起面上的笑容,定定盯着荀舒:“姑娘这是何意?”
荀舒抿起唇,露出脸颊上小小的梨涡:“我就是随便问问。前些日子北边的天隙被炸,虽说是个意外,可那夜我听到过一声巨响,分明是火药爆炸的声音。我想着,会不会是有人从魏家的烟花工坊中偷了火药,去炸了那天隙。也不知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姨娘们捏紧帕子,沉默不语,仍旧是阿珍开口回答,面上的笑容疏离了几分:“我们不过是几个后宅妇人,哪里能知晓魏家的生意?那工坊我们虽去过,可却不知道里面有多少火药,又有多少烟花。姑娘若是好奇,不如去问问五郎,他兴许能回答姑娘的问题。”
荀舒浅笑着摇头:“不过随便问问罢了。”
雨势渐大,水榭中半歇无人说话,一时间天地间仿佛只有淅沥雨声,蛙鸣蝉噪,令人心安。
荀舒歪头向水榭外看去,视线穿过如珠链般的雨幕,掠过池塘水面上的层层涟漪,越过被雨打垂了脑袋的花丛,停在了月亮门前。
李玄鹤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葛七在一旁为他撑着伞,向水榭的方向走来。他的眉目被雨水打湿,清俊如连绵青山,正侧头与身边人说话。他似乎感受到了荀舒的目光,抬眼望去,露出个灿烂的笑。
荀舒站起身向他挥手,明明刚刚还在一起,此刻却有种久别重逢的欣喜。
阿珍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循着她挥手的方向望去,随口问道:“你的情郎?”
荀舒动作一顿,摇了摇头:“不是,是我的三哥。”
阿珍显然不信,却也没多问,只叹道:“我也有个哥哥,他很疼爱我,但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幅表情。”
“什么表情?”
阿珍沉默片刻,才轻声回答:“像是在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