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微弱的金苗在沈雩眸中摇曳,晦明变幻着,让人瞧不出神情。
“属下想留在这里,如您——”郑八顿住,他贫瘠的词典里,甚至都翻不出一个形容词能适宜地表情达意的。
沈雩无暇再与他打太极,随手从案上抄起一个镇尺,毫不留情地砸了过去,凌厉道:
“出去!”
郑八捂住被砸中渗血的眉骨,沉默着,退了出去。
沈雩端起碗,猛一仰头,将汤药灌了下去。
半柱香不到,他便觉身上有些许发汗,浑身上下变得黏腻起来,而后,足底处、踝骨处、膝头处,便交替着抽痛起来。
再之后,他觉着体内那些虫蚁般啃噬之感,开始四处游移。
沈雩瘫倒在地,来回翻滚。外袍已在痛麻中不知遗在何处,但他硬撑着不吱声,踉跄着拢了拢自己仅剩的里衣,将整个身子浸入了备好的冰水之中。
刺骨的冰凉好似有极佳的疗效,渐渐掩住了那难抑的痛楚。
郑八在帐外听到动静,又不敢进来,只得陪着沈雩在地上坐了一夜。
翌日,东方依稀吐出了鱼肚,沈雩腾得起身。
他下地,活动了下四肢,果然轻松了许多。
他心满意足地收拾了下自己,换上了一套崭新的雪纺靛青衫,哼着小曲儿,出了营帐。
“咚”的一声,沈雩被倏然倒在自己脚边,不知死活的躯体震得避开两步。
看清面容后,他伸手去扶地上的人,恨铁不成钢地道:
“坐了一夜?”
郑八挣扎着起身,揉着后颈,点了点头。
“我服这药也不是一回两回,那些年岁都过来了,你也莫要再如此了。你这般损耗自身,可别比我先走,那时,我可不会替你收尸。”沈雩把他拖进营帐,按在榻上,道:
“睡觉!”
郑八仍欲说些什么,沈雩直接一记手刀敲在了他颈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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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小九:你个红脸儿黛玉,莫要再缠着我师父!
小八:谁是那娘们唧唧的玩意儿,你个假小子才别老缠着七爷!
小九:切,是师父喜欢与我呆在一处!
小八:才不是,七爷最喜欢我,最信任我,哼!
沈雩:[吃瓜]
第10章 娇哄
而后,沈雩拖着他的头,轻轻地掷于方枕上,帮他褪去了鞋袜,又于柜中寻得一条毯子,覆于他身上,掖了掖毛毯边角,这才放心离去。
沈雩料理完这边,朝着自己主帅营帐走去,一路琢磨起花言巧语来,必要于今日挽回这岌岌可危的师徒情,以免这狼心狗肺的小丫头回宫之后,可真就将自己忘个干净。
亓辛在帘侧听见脚步声,连背都绷直了:
此前郑八草草离开,难道就是为了今日?
还是要来了吗?
他们要带自己回宫了?
这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应该就是只来了一人,估摸着也是没什么防备。
她总觉着,沈雩回营后好似故意对她避之不理一样,是觉着送了自己回宫,今后便无甚相见的必要了吗?
自己还想从他那里再得来些血丸的信儿。
还想,还想请他救救这摇摇欲坠的大晟。
还想,还想离他更近一些,让他卸下那惯会以面具示人的模样。
渊底最为真实的沈雩,又会是什么样?
她打定主意,速速拿起倒挂的弯弓,候在帘边的视角盲区:
不管来的是谁,先挟持了他,见到沈雩再说。
思量间,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闪身进来时,亓辛呼的扑过来,按着他肩膀,把他推到木架上,将弓弦勒在了他喉结处。
沈雩暗自无奈:
又是这招?
他足下发力,照着她踝部一撬。
亓辛猝不及防地腕下卸力,身子向后倾去。
重心不稳间,她只觉有一截结实有力的小臂,
揽过了自己后腰,而后一阵天旋地转,将自己抵于木架之上,一股汤药的涩苦之味扑面而来。
一道密实的阴影笼罩着她,熟悉的气息逼近,在距她鼻尖仅余咫尺之处停下,语气幽幽地开口:
“小九还是这般沉不住气,这是你第二次欲取我性命了,用的还是我亲手为你打造的弯弓!那你告诉我,这又是什么道理?”
沈雩没成想亓辛对于回宫这般抵触,如同在农户小院她刚苏醒时,将自己的柔软囫囵包裹起来,活脱脱伪装成一个以利刺示人的海胆样儿。
好在,自己已然掌握敲开这硬壳尖刺的窍门,不如先发制人地逗她一逗,正巧瞧瞧她又会有怎样别开生面的反应。
亓辛定睛瞧着那无限放大的琥珀色眸子,正欲出言回怼,才扬起头,只觉自己的下唇几尽要蹭上对方秀挺的鼻尖,她头脑发热地避开了些,末了,眼神游移到他饱满具有肉质感的唇上。那唇峰随着呼吸起起伏伏、一翕一合,竟让她萌生出一丝想要凑上去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