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辛继续闷着头向前走着,倏尔不知撞着了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地去摸额角的伤处,仿佛能抚平一切伤痛似的。
“小九,小九,你怎么样?”沈雩神色匆匆,瞧着亓辛这四处磕碰出的血痕,只觉目光一刺,“怎么回事?怎么,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郑八赶忙抱拳道:“是属下的失察,让步兵营副将伤了殿下,还望七爷恕罪!”
亓辛这才发觉,沈雩也是全副武装,方才撞着的就是他瘊子甲胸前的寒铁加固层。
亓辛很少见着他这般戎装束发的样子,反而是总见着他一副病弱公子的风流像,因而时常忽略他这么一层大帅的身份,即便是时常也会将“沈帅”这称呼挂在嘴边,可内心里却未曾觉着如今这般生疏。
细细想来,自己先前寻他,是依托着母命而对他充满了
好奇,而后来不知何时起,内心里却多少有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这该不会就是——喜欢?
可现下……
即便沈雩他本人当真对自己珍而重之,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前尘旧怨呢?
靖国军对亓家,继而映射到自己身上的态度,绝不是一朝一夕间形成的。而沈雩并未加以遏止,是不是说明,他就算再怎么装,也无法掩盖内心深处就是怀疑父皇、怨怼整个亓族皇室呢?
亓辛双眼无神地扬了下唇角,缓缓地挪开沈雩锢自己肩侧的手,一言不发地向营外走去,她仿佛已然不记得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那种自己曾经所坚持的一切都了无意义的感觉,就好似是竹篮打水,全然落了空。
她觉着自己真是个笑话!
其实,原本她并不很在意这件事,或者说,她选择性地忽略这个问题。
亓辛可能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对沈雩的情感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直至一点一点,深入骨髓……
而她自己,又在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这份微妙的情感,因为她不清楚,沈雩对自己的好,到底是因为母亲,还是因着自己的身份,亦或是仅仅因为——自己这个人。
毕竟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能无所顾忌地利用自己,即便她无比地渴望被爱,却也很难将自己的真心交付出去。
自从上次和亓辛发生那事儿之后,沈雩一直有些食髓知味。
他年纪轻轻,可肩上的担子却很沉重,甚至是从未有一刻停歇过。
几经生死之后,除了父亲的冤屈,他将什么事儿都看得很淡,更别说那些儿女情长什么的,他更是连想都没想过。
可不知怎的,事后亓辛仿佛全然毫无印象似的,整的他都有些不明就里,但这事儿他又不好意思宣之于口,这就使得平日里所向披靡的沈大帅竟成了那般闺阁女子的模样,日日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如今得知亓辛不远万里地来寻他,说心底一点儿触动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沈帅,都恨不得丢下正在汇报重要军情的属下,马不停蹄地去寻她。
可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
主要是军情紧急,亓辛又已经在营内了,这里崇山峻岭又机关重重的,应该也无人敢在他自家地盘撒野吧。
再说了,那个副将,他和小八早就知道他不简单,因而早有设防,看着这副将在此地孤立无援的,就打算静观其变,试图引出其背后的势力。可无奈军情隐秘,此事也就他和小八、小白知晓。
加之当时来汇报的属下也说了,小八已然先行前去吧,因而沈雩是万万没料到,她会被伤成这样。
现下他瞧着亓辛心灰意冷的模样,只当她是痛的,便也无暇细细盘问郑八,追着她就去了。
“对不住,小九,原本让你留在晟都,是想着你在那里,总比跟着我来这宁北要安全些。”沈雩顿了顿,“小九,就算你是优零血者,且不说你尚未共鸣,就算你的能力已然远高于常人,可是寡不敌众,被用心之人利用了怎么办?还有——”
“哦?这么说,是本公主影响国公爷的大计了?”亓辛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眼眶不自觉地热了,她强忍着委屈定定地站在原地,并未回头。
沈雩的视线顺着她的背影,落在了她仍在滴血的指尖。
毕竟掌心被划了个又长又深的口子,即便在自愈,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恢复如处。
别说沈雩不知道,就连亓辛自己都没太搞懂自己身体的变化,她只是隐隐感觉到自己与从前很不一样了。
因而沈雩的印象仍旧是停留在她此前伤口极难愈合的阶段,他心疼地碰了碰她的指尖,主要是他也不知,她身上是否还有别的伤,只担心他动作幅度过大,牵动了她身上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