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阙步入内室,却见孟悬黎倚在床榻里侧,并未入眠。
陆观阙撩起袖角,略一净手,于床沿静坐片刻,方道:“怎么还不睡?”
孟悬黎踌躇,低声道:“听闻你进宫去了,我……”
话未继续,孟悬黎轻咬唇,到底把心中犹豫说了出来:“世子爷要睡么?”
“嗯。”陆观阙应了一声。
室中烛影重叠,幽光流转,萦绕在孟悬黎面上。
陆观阙借光细看,只见她一身薄薄的密合色寝衣,双颊晕红,锁骨泛着蜜粉,还带着些女儿家的羞怯拘谨。
陆观阙唇角微扬,倾身轻嗅,周围是她的香气:“怎么只备了一床锦被?”
孟悬黎喉间微动,小心回道:“还没来得及派人去取,你便回来了。”
见她不似从前那般躲闪,陆观阙心中一动,掌心握过她的手,轻轻揉按,一股说不出的情愫在胸中翻涌成浪。
这些时日,陆观阙做戏做得实在辛苦。
每每回来,他必先在书斋立上片刻,只为瞧她在院中晒太阳的光景。待她扶人离开,他才假作偶遇,走上前和她攀谈几句。
至夜深人静时,趁着孟悬黎熟睡,他在自家府里,竟似那偷香窃玉的贼人一般,屏息悄声,趁着夜色昏沉,把她从寝衣里轻轻剥出来,将她那身子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端详几遍,丝毫不倦怠。
只是瞧得久了,陆观阙难免眼热心躁,便凑上前,在她的唇,颈间,手心……
偷吻一二。
然则,多半时候,他还是极为克制的,毕竟,若这件事被孟悬黎发觉,他往后便再难亲近她了。
陆观阙思及此处,心神一荡,手上不由加重了力道。孟悬黎蹙眉,欲袖回手去:“世子爷,你弄疼我了。”
陆观阙岂容她挣脱?
他顺势将她拽入怀中,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回而缱绻:“今晚同我盖一床锦被,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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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出自京剧传统剧目《文昭关》
【小剧场】
陆观阙:我好比哀哀长空雁,我好比龙游在浅沙滩。我好比鱼儿吞了钩线,我好比波浪中失舵的舟船。思来想去我的肝肠断,今夜晚怎能够盼到明天……[黄心]
阿黎:[哦哦哦]
陆观阙:[小丑]
第14章 遗我双鲤鱼(4)
她故意不抱那床被子,原是存了心思,想着能躲过他。未曾想,陆观阙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早知如此,她就不那般犹豫了,省得把自己逼到悬崖边上,进退不得。
陆观阙见她面上无奈,松了钳着她腕子的手。
“前些日子,听了个奇事。”他声音很低,像蛇滑过水面,“颇有意味,你想听么?”
孟悬黎躺在锦被里,眼前糊着一层黑雾,身子下像架着炭盆,骨头缝都在发烫,哪里还能听得进半个字。
待她神魂归位时,陆观阙已悄然上了榻。
他一身素白中衣,斜倚在侧,并不躺下,声音却带了钩子:“怎么不作声?不想听?”
“想听,世子爷讲吧。”
能拖一刻便拖一刻吧。孟悬黎想,世子爷也是体恤自己脸皮薄,这才寻个讲奇事的由头,好让她不那么紧张得化掉。
床上极静,惟余彼此呼吸。
孟悬黎面上热浪滚滚,像躺在蒸笼里,皮肉都要熟透了。她竖耳等那奇事,却迟迟等不来声响:“世子爷,可是困了?”声音细得像针尖。
陆观阙哪里会困?一双眼睛黏在她面上,兜兜转转,丝毫不停。她今夜这寝衣,层层叠叠,倒像是有意防范,又像是故意让他退避三舍。
“不困。”
陆观阙唇角一勾,那笑意凉
阴阴的:“只是这故事,有些瘆人,我是怕阿黎听了,夜半噩梦缠身,惊了魂魄。”
噩梦……
巧了。
孟悬黎心静下来,若她今晚再梦到那黑衣男子,倒有了说辞。
“我不怕。”孟悬黎从锦被里探出头,声音温和许多,“世子爷说吧。”
陆观阙唇边笑意更深,抬手一拂,雨过天青的帐子沉沉落下,隔绝了外面那点柔和的光。
四下昏暗,几缕月光透进来,青白,阴冷,浮动着,像聊斋里那些冤魂吐出的白雾,幽幽地缠在两人之间。
陆观阙顺势掀开锦被,躺在她身侧,试探般看她,轻轻开了口——
“话说,龙门县有一个谢姓男子,为人轻浮浪荡,品行不端。三十岁上,发妻亡故,撇下了两儿一女,日夜啼哭,谢某不胜其烦,便想续弦,只得暂雇一老妪,照料孩儿。”
热意突袭,孟悬黎紧绷着身子,双手不知置放何处。
陆观阙见了,隔着被褥,轻缓拍她的手背,继续道:“有一日,谢某闲步于山间小径。忽见一女子从后面过来,姿容甚美,约莫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