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看着随着马车晃晃悠悠,已经越挪越近的黑红两色。
似乎是遇到突然窜出的酒鬼,马车一个急停,男人随着车厢晃动跌了过来,斗篷交叠在一起。
“爱丽丝小姐,您没事吧?”生怕压到她,男人顾不得撞到车顶的疼痛,急忙想要起身坐回原处。
“就坐这边吧,也免得再为这种事被撞疼。”爱丽丝拉着男人在旁边空座上坐下,把手放到他头顶轻轻揉了揉。
男人绷紧一瞬,又慢慢放松下来,没有拒绝。
真骗到啦?可惜她要的比这多得多。爱丽丝爱怜地摸摸他头发。
马车在新宅门口停下,仆从出来把药材都搬到楼上配药间。艾德里安莫兰第一次主动道别。
“再会,爱丽丝小姐,”或许觉得这话有些生硬,他又补充道,“愿您有个好梦。”
“再会,先生。愿你好眠。”她察觉到什么,送上份不那么诚心的祝愿。
希望接下来的,他能受得住。
目送爱丽丝进屋。艾德里安莫兰沿着这段时间走了无数遍的路返回。
路边柔和的灯光,关门的店铺,都让他不由自主想起某位小姐。
一个仿佛在哪里见过的人突然拦住他去路。
得益于良好的记忆,艾德里安莫兰认出来人身形:“威科姆,你……”
见到这个令人不喜的人,他皱眉,等借着灯光看清他的脸:“怎么会这样?”
第29章 玉兔下猛药
书房,沉黑的夜里,墙上煤气灯提供微弱的光亮。
艾德里安莫兰脑子里不断浮现方才见到那位名叫威科姆青年的脸,几道贯穿疤痕崎岖不平。他似乎说不出任何话,只发出像地狱里恶鬼般的暗哑嗬嗬声。
低头看着桌上撕扯成碎片的纸张,他希望自己从没见过这些字句,从没跟那人交流过。可惜,纸上内容已经深深刻进脑子里,让他无法思考任何其他事。
“先生,一定好奇我这张脸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吧?”
“曾经,我英俊,讨人喜欢,现在,我什么都没了!都是拜那位小姐所赐,没错,就是你现在心里想到的,那位爱丽丝小姐!”
“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除了她还能有谁?那个暴力的疯子!她毁了我的一切!”
“污蔑?您看看,先生!看看,这是她给我灌药留下的药瓶,这是她划破我脸留下的刀,应该很熟悉吧,这都是她的东西啊……是,我这些证据送到法庭,连传唤她都无法做到,但是您是知道的。”
“捡的偷的?先生,不说您是位圣职者,凭空污蔑我这样一位无辜的人,是不是一桩罪过。而我只是一个失去容貌失去嗓音的人,如何去偷盗只会在上流社会人士手中的药瓶?捡拾,也没有这样微小的巧合。”
“先生,您明明已经相信,不要抵抗您心里的声音。”
“好人?有善心做善事?哈哈哈哈,先生,这是我此生听过最荒谬的笑话。我看得出来,这位小姐一定有更大所图,谁知道她要以此得到什么?金钱?名声?请恕我冒犯,她这不就骗到了您的信任和感情。”
“行吧先生,就当是我骗您吧,只要您能说服自己……”
面前还摆放着一个玻璃药瓶,跟隔壁卧房那两个一模一样。这些日子吃调养身子的药,每天都会用到,无需放一起仔细比对,早已仅靠触摸便知悉上面繁复而特别的花纹。至于刀,他曾在邦德街药店柜台上见过。
大脑神经根根跳动,催促提醒着他赶紧休息,但他不敢躺到床上,害怕一入睡就会同这段时间每天那样,在睡梦里见到那位此刻他无法面对的小姐。
第二天,男人顶着一夜未眠的脸出现在教堂,今天是礼拜日,他必须主持礼拜。
有约翰这个“信使”,爱丽丝轻松获得了他主人全部信息。进入教堂礼拜堂,只觉得男人面色看起来比上次病倒还要憔悴,像天庭蟠桃宴宴请众仙用的玉玻璃,美丽而易碎。
倒没看错这个威科姆,确实很懂人心,替自己狠狠往男人最薄弱最疼的地方扎,也算是种物尽其用吧。她很满意。
“想要我做你同路人,可没这种好事啊。”爱丽丝对着讲经台上先生低语,“为什么不是你站到我身边呢?”
随手把玩着打上她印记的精致玻璃药瓶,褐色的药丸在瓶内滚动,发出摇骰子似的哗哗声响。如果这场游戏也是一次赌局,她注定会是赢家。
“艾德里安先生。”她起身叫住做完礼拜匆匆想逃开的男人,递出手里药瓶,他却似乎觉得东西烫手,下意识退了一步。
盯着药瓶半晌,他又看向神色如常的爱丽丝,迟迟没有伸手接过,澄净的湛蓝眸子里闪过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