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现在回去,可是在打整个衙门的脸。”
仿佛这人突然就不懂何为知难而退了,当即点头称是,提步往回走。
一顿操作猛如虎,搞得她气哽。
木板旁安静了不少,仅有的一个声音很突兀,不停质问身边人为何放走罪犯,为何拦着不让砸门。
其实她俩被抓来实在是冤,十年如一日地发赈灾粮,官兵途经偏说是煽动群众,便把人给抓了。
索性两人都不是真的平民百姓,趁此机会看清地方官员的真面目,亦算一举两得。
因着这人争吵掩盖住门栓声响,导致在外人看来,木板是骤得掀开的。
没任何防备,地面冒出两颗人头。
一颗姓陆的人头正贼兮兮望着他们笑,另颗姓朱的人头阴沉似水。
府衙众人打骇,神魂皆震。
众人顶着大惊失色的面容,朱凌微略带歉意地笑笑。刚爬出地窖还没站稳,先前叫嚣着砸木板那人猛地冲过来。
伸手抓住她衣领,举拳就要揍。
变故太多,陆风眠率先反应过来去拦人。众人簇拥着分开两者,分别安抚。
朱凌微到底是挨了一拳,左眼圈青紫,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良久才再次说服自己,不跟莽夫一般见识。
第四十章
朱凌微裹着破布, 把全身罩得严严实实,行走在宛如人间炼狱的大街上。
无数人瑟缩着,缩在角落等待施粥。
她身边的人踉跄几下, 险些栽倒在地, 回望去只见那是个包住脸,只留下双眼睛的难民。
像浸在水里洗涤过, 明亮澄澈。很少有人用湖水去形容眼睛,可这人的眼睛只适合如此形容。
朱凌微在那片湖色里瞧见了自己的影子, 影影绰绰摇曳不止。而眼睛的主人不负病重, 摔坐在地上。
不太敢去揭人面罩,朱凌微手臂欲伸又止。踟蹰片刻才下定决心 ,拽下陆风眠脸上裹缠的绷带。
口鼻处殷红殷红的。
只瞅一眼, 连忙又帮人把口鼻遮住。
可到底是晚了,有好事者惊呼出声,“她得了瘟疫,是鼠疫!”
人群四散开来,朱凌微无奈叹气, 拉着人狂奔。没人冒着生命的危险拦她们, 一路畅通无阻,直到逃到一间小木屋。
朝堂传来的信件, 表达了让陆风眠延缓回京的想法。
原本有人将在生死存亡之际,宣扬天权神受,放血入井救济灾民的。到时以血为引拯救完黎民百姓后,众人归心,这人在顺势坦言自己是皇后母族的, 刚好可为朱太子拉拢民心。
对方同朱凌微一样,喝过处在研究初期的解药, 可此类只对尚未感染的“病患”有用。
而碎在运输途中,逼得昭王出手阻拦的那瓶假药,事了正方便她们把瘟疫的源头推过去。
表面上齐鲁百姓药石无医,实际不过是上位者在等事情发酵。
“我算没白来,这功劳原本是你的。”陆风眠咳嗽中挤出句话。
“他死不死,功劳都不会是我的。既然他敢中途反悔谈条件,以后便会参我母后一笔。”
朱凌微眼底乌青浓厚,熬了几个大夜,不仅身上消减不少,嘴上也少了把门愈发得刻薄。
“被误杀,死得倒是体面。”
她昼夜不得安眠,如梦便是魑魅魍魉,直觉这不是好的预兆,却只敢暗地里写信穿回去,不敢告知其余人生怕一语成谶。
曾拿针挑破血肉,用死人裹尸的纱布贴在伤处,可来来回回十几次皆不曾有犯病的迹象。
寻常喝过解药的,多多少少都会有犯病的迹象,病愈后滴血入药能更好的激发药性,她照样尝试却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
陆风眠意思着陪同不甚中招,赵家主仆二人十分走运的感染了,尽管无人满意这结果,但这似乎就是上天的旨意。
往后还有的帮,需要让所有人认可,然后代表民心归顺太子党。不单单是抗病那么简单,这是把齐鲁地带的民心,放在了旁人手上。
由不得朱凌微高不高兴,仅此一事,她和陆风眠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皇家如此多疑薄情,但就算自己蓄而不发,对方也会暗生隔阂,敏锐察觉到此举不妥。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更何况关乎社稷的根本。
隔阂与日俱增,陆风眠保持真实身份去救灾,以血庇佑了一方百姓。
大多时候朱凌微只是远远看着,她脸上的□□偏男像,便愈发衬的人肃穆,也愈发让人摸不清其真实内心。
“她不一定能活下去,药,呵,要真的有药不会到现在还是试验期,没人敢保证病患能救回去。”朱凌微拧眉。
紧接着她又问:“父皇让我回京?”
侍卫同太子一般大小,此刻却缄默不语,但朱凌微明白其间意思。帝后现在关系很紧张,每次见面都争执不休,急需有人出面调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