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扫到迎面行来的陆风眠,她先是不屑地将目光移开,而后又觉无礼,注视着对方上来。
“也就是个娇气的,容貌不比暗窑里的漂亮多少,你说是吧?”
朱凌微没觉赵家的人有多重要,跟贴身宫女聊得起劲,等眉飞色舞地说完这句,才吊儿郎当地准备等人过来打招呼。
陆风眠只觉受辱。
就算是太子矗立在桥上,要骂人也当私下骂,当众骂她像妓子的声音难免大了。
陆风眠浅笑嫣嫣,“我知道你身份尊贵,但你话说到这份,交情自然是没有的。我父辈不是好说话的,你母亲想必也不同意你这样。”
拱桥上的朱凌微撇嘴,知道这人误解了,也不甚在意。拉着贴身宫女与她擦身而过,仿佛眼里没她这人。
两人关系看着紧张,可早因陆某人誊抄的一句“堪哀笼中鸟,欲去飞不得”而冰释前嫌。
此番又生龌.龊,实在难熬。
再往后京城要迁都,圣上力排众议定都北平。
赵家男丁率先响应政策,然后是女丁。搬迁走的水路,途中遭了土匪,整艘船上着起大火,伤亡惨重。
索性官兵及时赶到,才阻止了事态继续发展。
金银财宝丢失不要紧,可赵夫人的独女偏偏失踪了。
圣上大怒下令绞杀当地土匪,而陆小女的行踪始终是迷。赵夫人伤心欲绝,后来不知怎的又怀上身孕,皇后从此失去左膀右臂。
至正三年,帝后感情稍有好转,各地倭寇清缴成功。
至正四年,赵梦川难产而亡,陆风眠寻回赵府。
满门素缟,白茫茫凄凄惨惨。
四周围满丧气的哭脸,哀怨之情盘聚。棺椁已停数日,只等陆小姐回家守灵。
呜呜咽咽声连绵不绝,外祖母先作表率,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好一通惋惜悲切。
陆风眠不住在府中,自然不知这母女二人早到了恩断义绝的地步,当即也忍不住了,趴在外婆怀里痛哭。
先前母亲来信,说是自己病重,空让小女沾惹病气,让她等些时日再回来。
与之交好的江湖势力,好生教养故人之女,带其游山玩水、骑马射箭。陆女聪慧,教书先生虽比不过京中博学,却很快能吟诗作曲。
她满心欢喜的等着。
结果这一等,等来的是满门素缟。
众人捏准了赵母的脾性,人死不能复生,棺中人生前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现在只剩对女儿的怀念。
如今又瞅准了赵母疼惜陆女丧母,接二连三地赶过去,宽慰抱在一起的祖孙。
头些日子还好过活,可仆从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等风头过去了便墙倒众人推。
各路亲戚也不过看在外祖母面上,给她几分笑颜。往后顾及家族颜面,照顾自家儿女,同时顺带着提点她一二。
同年皇后召她继续伴读,直到太子失势禁足宫外。
第三十七章
至正六年, 皇后宴请各家夫人闺秀,来参加百花宴。
宴会从正午开到夜晚,陆风眠本就是太子的伴读, 同和朱凌微坐宴席一侧。对方佩金带紫, 又是金贵之躯,偏有种痛饮三百亦不醉的姿态。
陆风眠看着她的样子, 跟着倒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琼浆玉液,香气扑鼻。
她酒量不佳, 喝到微醺实在难忍寂寞, 悄悄离开座位,跑去水榭处观花。
繁星点点,先前不过为图清净, 逗留的时间有些长了,又在不易察觉的边角处。便位丫鬟与个小厮没能瞧见她,停在附近直接开始交谈。
谈论的是苟且之事,不仅让赵家女知道了两人有私情,还被迫听了一肚子床笫当如何欢快。
她没来得及离开, 此刻听了一肚子怪话, 便更不好现身被人发现。
本是太子伴读,前几日与朱凌微闹得不快, 特令她半月内不得入宫。结果此次的百花宴,却容不得自己不来。
陆风眠咬牙,等人亲昵番准备拐角时,她连忙转身逃掉。几乎是擦着对方身子跑的,要不是自己衣着华丽是个主子, 怕是会被当场扣下。
跑出去老远依旧心有余悸,绕了小半个圈回到座位上。推杯换盏间, 酒水一杯杯下肚,头脑愈发昏沉。
……
“就是那赵家的女儿,可怖得很,偷听了白露姐姐谈话……”
“这话可当真?如果是真的,那她也未免太狠毒了,这样毒辣的心肠以后怕是没有那家儿郎愿意娶。”
“听说啊,她还想嫁给昭王呢。”
亭子四面遮着罗帏,四周漆黑,仅有宫灯是亮着的。朱凌微坐在帏子里喝茶,身侧点着暖香,欣长身影打在帷幔上。
她想不明白,这些宫人那里来的胆子,敢当着主子的面这么说。
懒得训斥,懒得动弹便听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