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静无人交谈,徒留步履带出的窸窣声。她身上衣料早早被打湿得彻底,粘腻得黏在肌肤上,使人本就不爽的情绪雪上加霜。
“那也太可怕了吧,陆风眠、陆道长,我可以跟您共处一室嘛,”李清淮眨巴眨巴大眼睛,可怜兮兮问道,“或者躺在一张床上也可以。”
“我小时候经常吃不上饭,但还算天生丽质骨架子是较小的,不会占用您过多空间的,只要给我一点点空位就好……”
陆风眠垂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蜷曲,诧异地望向她。
破开迷雾往右侧拐才发现树木遮掩下,足足有五六队赶尸的与她们逆向而行。脚下这条路并不宽广,过去时不免要与死尸擦肩相碰,本就提心吊胆的镖客骤然脸色又青了一个度。
“怎么会死这么多人……有这么多死人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排排跳动的尸体瞧上去死了许久,脸颊塌陷肤色青白,深紫色的尸斑很明显。
这一句话算是问到陆风眠心坎里了,没有特殊情况,每个地段每年死亡人数基本保持均值。无缘无故多出这么些死人,要么是疫病肆虐要么是战争屠杀。
冀州离京城近,无论是疫病还是屠杀都算得上顶天的大事,就算皇都名门世家日.日纸醉金迷、醉生梦死,也不该半点风声也闻不到。
陆风眠目光留在李清淮身上,心思早已跑到九霄云外,以至于对方踏着枯枝碎叶走来,在她手腕上捂了一下,她才如梦初醒。
感知到人浑身绷紧,警惕之意溢满瞳孔,李清淮只好撇撇嘴松开禁锢。
“师姐诶,你是什么时候拜入师门的?”李清淮笑意盈盈,可想表现出的娇憨因面目丑陋,枉然转变成阴森。
“我是命比较好的那种,出生时天有异象,冥冥之中被得高望重的道长选中,只好学习学习阴阳两仪之法。”
不知为何,只要陆风眠一瞅见她就格外不爽,大概看不惯吊儿郎当的样,总让人想起宋二公子那个糊涂蛋。
陆风眠嗤笑,“怎么一重身份满足不了你,非要来回变换农家女和道士的身份?”
李清淮静静听完,幽怨地叹气。
要知道她家风眠自小是个圆滑的姑娘,秉持独善其身、隔岸观火的处世规则,要不是把人逼急,很难让她口出贬损之语。
“诶呀,”李清淮脚下一个踉跄,扶着对方肩膀才堪堪站稳,捏腔拿嗓的搞笑声音一反常态,沉闷又含满笑唱道,“我独守多少个日升日落,才能与你共赏一处月光。”
单听这话音,仿佛有着直白饱满的爱意,可它来的太不是时候,陆风眠听不懂分毫。
“请你正面回答我的话,不要顾左右而言他。”陆风眠扫过一张张跳跃尸身的面孔。
半晌没听到声音。
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时,便听到几段冗长的呼吸声,和那句十分郑重的告白,“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今夜乌云四合恰如我心晦暗。”
“愿你如长风,扶摇直上走出廊院,行万里依旧如初。”
“你是我此生矢志不渝的挚爱。”
第七章
“我爱你诶,的确是是一见钟情,但但但但你要相信我这绝对不是见色起意,此言发自肺腑,朗朗日月可见。”
“超级喜欢哟~”
一石激起千层浪,陆风眠心里澎湃汹涌,在这荒谬的言语里,莫名升腾起种奇妙的荒唐的酸涩感。
“怎么不说我是你的梦中情.人?”陆风眠没把那些话当真。
幸好李清淮在说完那句我爱你后,自己便先不认真起来,也免了听到敷衍的答复而伤心。
张张面孔各异的脸庞划过,陆风眠瞳眸中秋水荡漾、眼波流转,在扫到一张颏尖颐薄书生长相脸时,下意识抬手遮住李清淮的视线。
她纤长的睫毛颤了又颤,最终在彻底模糊下去的视野里,摸索着伸手握住这人的手腕。
随后叽里咕噜嘟囔了一.大长串旁人听不懂的言语,边说边指节用力把陆风眠的手臂往下拽。
然李清淮视野恢复清明,那等须遮住眉眼不可见的事物,已然不知行到哪里去了。
眼前上下摆动的尸首,离她最近的是个朝天鼻,上嘴唇向上翻飞露.出零散的七八颗黄牙的男子,宛如天蓬元帅投胎转世。
“嘶。”李清淮抽气,连忙往后仰身。
退得有些急脚下动作快,昏昏沉沉脑子又转不过弯,往后挪了两步腿关节猝然一软,整个人后仰过了头即将跌落在地。
但她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腰下到一半还拽着陆风眠的手腕不撒开,可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就在她即将看到先前走掉尸首的面容时,便被只匀称有力的胳膊揽住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