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风寒的症状。她像是自嘲地笑笑,“他何必如此。”
谢知听到屋内有隐约的动静传来。他在门外站了半夜,夜里锦衾摩挲,她总是翻身,睡得极不安稳。
是他没保护好她。
聂相宜起床拉开了门,果然在门外看见了谢知。他永远都是那般如竹似玉的模样,即使整夜未眠,也脊背挺直,只有眼下一点乌青而已。
对比起来,她到更像那个整夜未眠的人。
“阿兕。”谢知开口,声音干哑,“我们回家。”
聂相宜似乎没有力气与他多说些什么,并不看他,只默然与他回了对面宅邸。
“昨日你听见的那些……”谢知抿着唇开口,“并非是我真意。”
“殿下想说什么?”聂相宜这才抬头,目光直直地看着他,“殿下是想说,那些话只是逢场作戏之语,还是太子的刻意构陷?”
她这般直接明晰,倒叫谢知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我曾真心想要帮助殿下,哪怕是借外祖的势。可若是真心被利用,那便是我对不起外祖。”
聂相宜轻摇着头,“殿下,我是个蠢笨之人,局势复杂,我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也不想去分清了。”
话已至此,亦不必多言。
谢知神色逐渐冷了下去。
神策司还有公务要忙。他并未再说其他,离开的时候,只是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会保护好你的。”
聂相宜抬头,竟在他一向清冷漠然的眼中,看到了近乎偏执的情绪。
直到他离开,聂相宜才明白他口中的保护是为何意——凌竹又守在了门口。
“含絮,取纸笔来。”她吩咐含絮。
“凌竹大人,请将此务必交于殿下手中!”她将手中信封交到凌竹手中,语气郑重,在凌竹无奈的目光中支开了他。
而后她转身,毫不回头地坐上了离京的马车。
第46章
那是一封和离书。
当凌竹将它送至谢知手中时,他仍在神策司忙于追查逆党下落。连日的忙碌让他疲惫已极,却难以抵消他心中的烦乱。
他甚至有些不敢面对聂相宜,怕再次从她口中听到那决绝的二字。
但她有很多办法可以告诉自己她的决定,正如这封和离书。
聂相宜的字迹清晰地落在信笺之上,墨迹犹未干透。
她的字迹算不得娟秀,带着几分西北之地的硬朗,可见下笔时的锋利与决绝。
只是在那一字一句的书写之中,笔迹逐渐变得软弱,有湿润的泪痕晕成一圈圆,落在墨迹之上,洇出一团看不清的黑雾。
即使如此,她仍在落款处毫不犹豫地写上了她的名字,聂相宜。
谢知将和离书紧紧攥在手中,掌心的力度几欲将其捏得粉碎。他眸中透着浓浓的寒气,冷声问道:“夫人呢?”
“应该……应该还在府中……”
“备马,回府!”
在谢承忻眼中,谢知向来是漠然冷静到乃至虚伪的,他总是端着一副清冷自持的架子,如同神佛无情,对一切都无动于衷。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谢知的失态。
虽不知信中内容,但他眸中乍然之间掀起的滔天巨浪,足以让谢承忻得意了。
“小裴大人猜猜?那封信中写了些什么,能让我们一向面不改色的三殿下,如此匆匆离去?”
裴珏神色微动。
他虽不知日前发生了什么,却知钟岐的死,一定给聂相宜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而谢知的失态,一定与聂相宜有关。
他面上不由生出忧虑之色来。
谢承忻看着他这般模样,不由冷嗤了一声,“小裴大人,钟岐如今已死,谢知手中筹码已无。我劝你,考虑清楚。”
谢知回府的时候,府中静悄悄的一片,不见人影。
心中像是已经有某种预感,他只觉心头像是无端塌陷了一大块,陡然空落落地一片,茫然得令人无措。
“阿兕?”
没有人回应。
“夫人刚刚还在府上的!”凌竹骤然色变。
“去找。”谢知的神情如同山雨欲来的天色,平静无波的眸色之下已然暗潮翻涌。
他找遍了府中里里外外,连对面的宅邸也找过了。西施还在,白鹤还在,聂相宜却不在了。
没有凌竹的阻拦,聂相宜想要逃出这里,实在轻松。
谢知的神色冒着寒气,冷声吩咐,“查封永宜侯府,不许任何人进出!”
她终于是想逃了。
她对他的感情,本就源于一场认错人的误会。如今真相大白,她本应后悔的。
更何况,文安夫人的死因与与钟岐突如其来的死亡,更如同一剂要命的催化,几乎再无转圜之地。
他只能强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