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养心殿格外冷,烛火摇曳着映出她单薄的身影。
她逐字逐句地念着“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指尖在“百姓”二字上反复摩挲,忽然想起沈知渊在乡下教村童读书的模样,
原来他的严苛,从来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君主”这个身份背后,那万千需要庇护的生命。
一个时辰后,沈知渊准时进来,李昭仪深吸一口气,流利地背出了“君道”篇。
她以为会得到一句认可,却没想到沈知渊只是淡淡问:“陛下,‘存百姓’三字,该如何做?”
李昭仪愣住了,她只想着背诵,却没想过其中的深意。她支支吾吾地说:“自然是……轻徭薄赋,让百姓有饭吃。”
“不够。”沈知渊拿起一本奏折,扔在她面前,封皮上“南方水灾粮价波动”几个字格外刺眼,
“这是昨日的奏报,灾区粮价三日涨了五成,粮商囤积居奇,百姓就算有钱,也买不到粮。
陛下只说‘轻徭薄赋’,却没说如何制止粮商,如何让粮食真正到百姓手里,这便是‘纸上谈兵’,流民饿死时,可不会等您‘下次注意’。”
奏折砸在案上的声响,像一记重锤敲在李昭仪心上。
她看着沈知渊冷冽的眼神,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决心”有多可笑,她以为背熟典籍就能治国,却连眼前的粮价问题都解决不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却强忍着没掉下来,抓起笔:“臣……朕知道了。这篇‘君道’,朕抄十遍,粮价的事,朕现在就召户部商议。”
沈知渊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眼底的冷意稍减,却依旧没松口:“抄完再议。陛下要记住,帝王无‘下次’,每一个错漏,都可能是成百上千条人命。”
那一日,李昭仪抄到手指发酸,才终于将“君道”篇抄完。
她没顾上休息,立刻召户部尚书王承宗议事,可王承宗只说“粮商势力太大,需从长计议”,便推诿着不肯拿出具体办法。
李昭仪想起沈知渊的话,第一次硬起心肠,下令查封囤积粮食的粮商,将粮食平价卖给百姓,若有违抗者,以“通敌叛国”论处。
王承宗脸色煞白,却不敢再反驳。
当奏报传来,灾区粮价终于稳定时,李昭仪拿着奏报跑到沈知渊面前,眼里闪着光:“沈先生,您看!粮价降了,百姓能买到粮了!”
沈知渊正在看兵书,闻言抬头,看着她雀跃的模样,嘴角难得勾起一丝浅淡的弧度:“陛下做得很好。
但这只是开始,粮价稳定了,流民安置,河堤修缮,还有北境的援军,都需要陛下一一解决。”
他的语气依旧严肃,可李昭仪却不觉得委屈了。
她看着沈知渊指尖在兵书上划过的痕迹,忽然明白,他的严苛,是在帮她褪去公主的娇气,让她真正扛起帝王的责任。
往后的日子,晨课成了李昭仪最“害怕”却又最期待的时刻。
沈知渊从不会直接告诉她答案,而是让她自己分析奏折,自己制定对策,再一一指出其中的疏漏。
她漏看了边关将领虚报兵额的问题,沈知渊便带她去军营,让她亲眼看到士兵们饿着肚子训练;
她想对贪官从轻发落,沈知渊便带她去牢房,让她听那些被贪官迫害的百姓哭诉。
有一次,她因为连续熬夜,在分析奏折时睡着了。
醒来时,身上盖着沈知渊的披风,案上放着一杯温好的茶。
她看见沈知渊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正拿着她写的对策修改,眉头微蹙,神情专注。
那一刻,她心里忽然暖暖的,原来这个严苛的先生,也有温柔的一面。
“醒了?”沈知渊抬头,见她盯着自己看,便将修改后的对策递过去,
“这里,流民安置点的选址太靠近山区,容易引发山洪,改到平原地带会更安全。还有这里,给北境的粮草,要派亲信押运,防止被克扣。”
李昭仪接过对策,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迹,眼眶一热:“沈先生,谢谢您。”
“臣不是为了陛下谢,是为了天下百姓。”
沈知渊别开眼,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淡,“陛下尽快修改,明日还要呈给百官商议。”
李昭仪点点头,认真地修改起来。烛火映着两人的身影,一个伏案疾书,一个静静陪伴,养心殿里的寒意,似乎也被这无声的默契驱散了不少。
她渐渐明白,沈知渊教她的,不只是如何治国,更是如何做一个“心里装着百姓”的君主。
那些曾经让她头疼的奏折,如今成了她了解百姓疾苦的窗口;那些曾经让她畏惧的朝会,如今成了她推行新政的战场。
有一次朝会,周磊反对她削减军费用于赈灾,说“匈奴未灭,不可轻减军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