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那时根本没把雾岛的名字和牺牲的警官联系在一起。毕竟雾岛那人的身手好得可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碍于某种原因给人一种不能放开架子的错觉,但既然雾岛不想让他们看出来,那松田阵平也就装作不知道。
雾岛因为性格的原因总是被人误会,由于长相很受女生欢迎,刚加入公安的时候,松田阵平还能听到有人在食堂暗暗嘲讽对方“正经男人谁留长发,公安那边还说是破例录取的,我看那个娘娘腔肯定有什么后台”之类的,松田阵平从他们身边路过,嘴毒地回了句“有的人头发短见识也短”,然后端着餐盘就坐到了一个人在角落里默默吃着饭的雾岛光对面。
雾岛这人很奇怪。他那时看看坐在对面的松田阵平,又看看远处气红了脸的同事,似乎根本不在意有人在说他坏话这件事,反倒盯着松田的餐盘看了两秒,然后又起身去买了两个面包。
松田阵平咬着面包,过了一会,才有点懒洋洋地回答:【“雾岛,我是吃过了,不是穷得吃不起饭。”】
雾岛光希大受震撼,一方面不理解那他吃什么面包,一方面不理解松田不和他搜查一课的朋友待在一起,跑到这边撑着下巴看自己吃饭干嘛。
萩原研二牺牲,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不知所踪,伊达航有自己的生活,雾岛光希之后反倒成了和松田阵平待在一起最多的那个。
松田阵平对雾岛光希不是暗恋,是明晃晃的明恋。
雾岛光希不明所以,某天憋出一句:【“我不会拆弹,你别把我当萩原”】,松田阵平沉默,当天就问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成为公安的雾岛光希没改掉告状的习惯,松田阵平那天晚上去寺庙扫墓,结果就看到某人蹲在萩原研二的墓前,幽幽地在那说【“松田现在不说我是狗鼻子了,他说我脑子有病”】。
松田阵平更加觉得雾岛光希脑子有病,正打算大步上前把人拎回来,就见雾岛光希低下眼睛,起身伸手摘掉了墓碑上的落叶。
青年将近一米八的个子,穿着风衣的背影与黑夜融为一体。
【“别来梦里陪我了,去陪松田吧。”】
雾岛光希说。
【“他闻起来好难过,我不会安慰人。”】
泛黄的叶子落在了松田阵平的肩头,松田阵平安静地看着他,连呼吸都放轻。
寺庙的住持说:【“那位先生虽然不和你们一起,但他经常自己一个人来呢。”】
雾岛光希确实不喜欢集体行动。
狼狈的时候,雾岛光希喜欢自己和自己待在一起,因为那样才不会令他显得丢人。
要松田阵平怎么把“因为保护人质牺牲”的话和雾岛光希这人联系到一起。
“我超速回了警察厅。”松田阵平平静地重复出了那时的场景,“结果连你的尸体都没看到。负责处理的法医说你的家属在这里大吵了一架,一定要先把你的尸体带走。”
后面的话松田阵平没听见。
年轻的刑警背影依旧挺拔,松田阵平靠在楼梯间里,直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身影从自己身边匆匆路过,松田阵平才平淡地说了句【“我都不知道他有什么家人”】。
那个戴着鸭舌帽的身影停顿了一下,露在外面的金发被风轻轻吹动,很快又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松田阵平从不觉得雾岛光希死了。
雾岛光希那家伙多气人,刚入学的时候就自带了种【我和你们不一样】的傲气,说话做事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然而真正惹人生了气又会露出迷茫的神情。雾岛光希是个会认真评估谁对谁错的烦人家伙,一旦被萩那家伙说服是他自己有问题,就会别扭地送礼道歉,还要偷偷观察他们收到礼物时的表情。
不管有多少人和他描绘子弹穿出雾岛光希的胸前,从高楼上坠下的画面,松田阵平也不相信他死了。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别墅的事我很抱歉。”在雾岛光希的注视下,松田阵平头疼道,“我那时候没想那么多,你要是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被帕比追着的小猫喵地叫了一声。
帕比转过脑袋,雾岛光希盯着松田阵平,依旧没有说话。
【他身上有和在水族馆时一样的气息】
松田阵平听见了他的心声。
【这是不开心的气息】
【我没有生气】
雾岛光希没有一点对所谓“母亲”的记忆,他只记得自己有个哥哥了。
【但说我不生气的话,就显得我很没有良心】
雾岛光希深思熟虑,虽然现在还被按在沙发上,但还是哥俩好似的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膀:“我明白了。”
松田阵平心里的那点愧疚被他搅得不知所踪,有点气笑了:“你先别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