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有过一个很爱的人?”
“陶老师对我很好奇啊?”
陶天然顿了顿:“也许因为,你对「初见」有这样的想法。”
程巷长睫轻轻翕动。
点头:“是,我有过一个很爱的人。”
“她去哪了?”
“不见了。”程巷勾唇说完这三个字,姿态慵散的往前走去。
不是她爱的人不见了。
是曾经毫无保留、很会爱人的那个人,消弭在了冬日遮天蔽日的初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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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轮结束时,发布第二轮的主题是“私奔”。
程巷心想,节目组也是挺会玩的。
回到宿舍区,她留下的两件衬衫抵过这两天,便联系自己的责编,问送洗的衣物何时能送回来。
半小时后,责编才回复,十分抱歉的说干洗店竟临时故障,她会联系节目组送些品牌方赞助的衣饰过来。
程巷说“那也行”。
送来的衣饰却都是时下流行款,轻薄软纱。程巷套在身上试了试,叹口气脱下来。
余大小姐猫颜妩媚,套上这样的裙装总显甜腻,反倒不能突出她的特色来。非得像余予笙自己的衣柜那样,用一些设计感足的职业套装,才能凸显她略厚的唇,总是慵怠的浓睫。
像草莓尖上的一点盐。
程巷不得已,又拎着衬衫往盥洗室走去。
还不如洗净这衬衫再穿一轮。既然已穿到余大小姐的体内,也享受了人家不少红利,总不能将她的人生过得太对付,对吧?
程巷望着镜中那张殊丽又陌生的脸。
抬起手,指尖在镜面轻轻一点,两道水痕顺着面庞留下。
她笑一笑,镜中的人便跟着扬唇。她挑挑眉,镜中的人便跟着讶然。
她忍不住想:她为什么会穿到余大小姐的体内呢?
原来的余予笙,又去了哪里呢?
脑子正乱着,门口一阵清浅脚步。
程巷低头,去搓洗指间衬衫。习惯真可怕,心里想忘掉,耳朵在记得。
她知道走来的人是陶天然。
陶天然站在门口的盥洗镜边,并未再往里进,拿吹风烘干着自己的一头长发。
程巷又望一眼镜中的自己:“陶老师。”
“嗯。”嗡嗡吹风的声响没停。
“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没谈过恋爱吧?”
吹风嗡鸣回荡在空荡荡的盥洗室内,似夏夜振翅的虫。
“谈过。”陶天然侧对着x程巷,飞扬的黑发挡在脸侧。
“哦?”程巷微微拎起音调:“那你有很爱那个人吗?”
心脏皱缩起来,撞在心壁上。
良久,吹风机的声音停了。
陶天然将吹风挂回墙面,转向她:“你也对我感兴趣?”
程巷张了张嘴。
陶天然见她不答,转身走了。
程巷垂下眼睫去。
没追问。
也许因为,胆怯的人,怕听真实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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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邹恬还未睡下,斜靠在床头翻一本画册,对程巷搭话道:“这天真够热的。”
程巷弯弯唇:“是。”
邹恬打横手掌在脸边扇两下:“也不知是不是住在板房里,闷得很。”
程巷:“也可能快要下雨了。”
邹恬是南方人,索性放下杂志,枕着只手掌问程巷:“北方夏天的暴雨什么样啊?你肯定不敢信,欧洲我走了一大圈,却是头回来邶城。”
程巷取了浴巾正要去洗澡:“你知道淋浴头打开那感觉吧?噼里啪啦砸在人皮肤上,就那味儿。”
邹恬笑了。
程巷跟着挑动唇角:“我本来也想形容得浪漫点。”
邹恬连连摆手:“不不,你形容得很贴切。”
程巷洗完澡出来,邹恬已经睡了,只给她留一盏夜灯。
程巷上床,顺手将夜灯也揿灭。这一夜,没听见陶天然趿着拖鞋的轻微脚步声,不知是否已睡下。
她张着眼想:淋浴头的形容不是不浪漫,但那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浪漫。
蒸汽弥散的逼仄淋浴间里,下起一场宛若盛夏的暴雨。
淋湿她。吞没她。融化她。燃烧她。
她背抵在陶天然怀里,对另一个人交付她的灵魂。
陶天然的唇在她耳廓边:“还可以吗?”
她一手摁在浴室玻璃留下染水痕的掌纹:“深一点。”
深入我。探究我。掌控我。然后,爱我。
程巷自嘲的挑起唇角。
可时至今日,她藏在另一人体内,却连听陶天然一个真实答案的勇气都没有。
忽然。
程巷凝了凝神。
浅滩始终有虫鸣啁啾,她必须很专注的听,才能听见与她薄薄一张木板之隔,有人很轻的喟叹,拖出绵长气音。
程巷第一反应是陶天然胃疼了。
点那么大一瓶红酒。
她抬手去揉眉心皱出的小骨朵,接着发现,或许她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