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静静躺在程巷的通讯录里,从不主动给程巷发一些有的没的。
程巷当然也不会主动找她,只是当程巷又要觉得生活里没她才是常态时,她又冒了出来。
上次发过来一个地址,这次发过来一张图。
是她拍的照片。两张「梧桐」小剧场的话剧票。
这一次演出的剧,名字叫《海潮》。
程巷点击照片,放大,可以看到她大理石灰的办公桌,也带到墨灰地毯的一角,一看就很高级的样子。再放大一点,可以看到两张票旁边,放着一支钢笔。
看不出牌子,只觉得墨色流光。
程巷突然发现,自己还不知御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只是这办公室,一看就收入不菲,和她这过道里堆满纸盒的写字楼,那可太不一样了。
陶天然只是拍了两张票发过来,没说话。
程巷抿抿唇,没回。
过了十分钟拿起来看,陶天然还没说话。
过了一小时拿起来看,陶天然还没说话。
程巷用齿尖磨着自己的唇,什么意思啊这人?
将手机丢到一边。陶天然不说话,她也就不说话呗。
一直到下班,同事们卡着点背包走人:“巷子你还不走啊?”
程巷磨磨蹭蹭的收拾着包:“嗯嗯这就走。”
同事半开玩笑:“再不走的话小心老板出来逮你加班。”
程巷腾地一下拎了包站起来:“走了走了走了,等等我。”
和同事一起走去等电梯,脑子里想着陶天然发过来的那两张票。
是今晚八点开始的一出先锋话剧。
可是陶天然,还真就一下午都没再发来一句话。
程巷跟同事一起下楼,又跟同事挥手道别,往路边瞥一眼,那里并没停一辆很招摇的宾利。
掉转头往公交车站走,脑子里盘算着要不要买点小零食,手机在帆布包里震起来。
程巷看也没看的接起:“喂。”
她固定的交际圈挺窄的,会给她打电话的就三种人——马主任,秦子荞,和各种贷款广告。
“喂。”手机里一道净澈的声线传来,铺开在夕阳下。
程巷猛一下站住脚步。正是晚高峰的时候,以至于后面的人来不及止步撞在她背上,嘀咕着抱怨她一声:“有毛病啊。”
程巷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电话里的人轻轻拎起一声:“嗯?”
程巷压低声:“没跟你说话啦。”
短促的气声,好似陶天然在那端不可捉摸的一声笑。
陶天然那样的人会笑么?可程巷的确看她笑过的,看得人发呆。
陶天然这人十分奇妙。
她会静静躺在程巷的通讯录里,又会在程巷快要习惯没有她的时候突然冒头出来。两人相处的时候她其实不怎么说话,却又会突然的打过一个电话来。
谁会给半熟不熟的人突然打电话啊?都是发微信好吧。
打来电话,她又不说话了。程巷凝神听了听,那边有鸣笛声,听起来她在开车。
她不说话,程巷也不说话,站在地铁站口,望着那卖鸡蛋汉堡的小摊。
直到她说:“我在过来你公司的路上。”
程巷指尖拨一拨帆布包上的小熊:“哦。”
“晚高峰,有一点堵。”
程巷又应一声:“哦。”
她站在地铁口有点挡路,于是往边上走,站在地铁站口的灌木带旁。
陶天然问:“所以今晚要一起看话剧吗?”
程巷又发现陶天然这人和其他人不一样。她不会迂回的问你有没有事,她会开门见山的说事情。
你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
程巷想了想,问:“你朋友有事去不了吗?”
那边沉默数秒,陶天然轻轻的:“我没有约其他人。”
“那,”程巷又扯了扯帆布包上的线头:“我把票钱给你吧。”
陶天然好似看了眼导航:“我还有十分钟到。你下班了?”
“啊,嗯。”
“等我一下下?”
“……好。”
程巷挂了电话想,为什么陶天然说出的每一句话,语调并不强烈,却让人不知怎么拒绝她。
程巷走回公司楼下,想了想,钻进便利店,买了瓶酸奶,在靠落地窗的那一排座椅里,拣了个空座坐下。
她喜欢吃酸奶里脆生生的青提,磕在齿间,好似会欢快的跳一下。
她喜欢青提。喜欢跳跳糖。喜欢烟花。喜欢碰碰车。
她坐在窗边的圆凳上晃着脚,时而垂眸看一眼手机。正正好好的十分钟后,那辆冰川白的宾利滑停在了路边。
程巷一时没出去。
陶天然拉开车门绕了过来。她好似总不怕冷,穿轻薄的长款风衣,长及脚踝,罩住里面成套的燕羽灰西装,配一双细高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