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巷却没心情,一个人往海边走去。
想不到,有人比她更早的在那里。
一个颀长背影,往着月光铺洒的海面走去。
“哎!”程巷慌得大喊一声。妈哟,别被她碰上什么人想不开吧。
颀长纤薄的身影回头,月光下,照见陶天然一张静定的脸。
“吓死我。”程巷拍拍胸口走过去:“陶老师是你啊。”
既然是陶天然就肯定不会是想不开了。
人家是情绪稳定十级大师。
程巷已洗过澡,懒得弄湿鞋袜。却见陶天然站在一片海浪间,月光潮湮没过她脚踝,程巷瞥一眼,她一双暗米色乐福鞋放在一旁,一只招潮蟹正挥舞双钳游走而过。
陶天然忽然问:“什么感觉?”
“嗯?”
“你白天也踩过这些浪了对吧?”陶天然问:“什么感觉?”
“你不是正踩着吗?”
“我是问你。”
“就,挺凉的还。”程巷想了想:“有点痒,像有人在舔你的脚趾。”
诶这说法是不是有点流氓。
立在月光下的陶天然却点了点头,海风拂动着她的黑发。
程巷忍不住向前一步:“到底什么意思啊,陶老师?”
陶天然低头望着自己被浪潮湮过的脚背:“我就是想知道,对世界触感更强烈的人站在这里,是什么感觉。”
如果是程巷坐在驰骋于海岸线的敞篷车里。
她是否会对着海风伸出自己的一条手x臂,虚张开手指让海风滤过,笑得很大声的说:“我好撑啊陶天然!我喝了一肚子海风。”
如果是程巷站在这片细白沙滩的浪潮里。
她是否会来回来去的走,时不时去查看自己放在岸旁的鞋袜有没有被海水浸湿,又走回来,拎着裙摆对陶天然笑:“好痒啊陶天然!像有人在舔我的脚。”
陶天然从浪里走出来,拎起鞋袜,对程巷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独自往别墅方向走去。
心里想:原来如果是程巷在这里的话,她果然是会觉得痒的。
只是程巷,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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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当天,程巷给秦子荞发了个大红包。
秦子荞一看数额差点没吓死:【你干嘛?】
程巷:【网上不是经常有那种,许愿闺蜜变富婆包养自己。】
秦子荞:【你也不是我闺蜜啊。】
程巷收起手机心想,嚯嚯嚯想不到吧,我就是。
有一说一,这种真变富婆给闺蜜撒钱的感觉,挺爽。
我国人吧不管走到世界的哪个地方,一来喜欢种菜,二来喜欢春节包饺子,在国内时也没见这么多人爱吃饺子。
乔之霁的合伙人和太太准备了四种口味的饺子馅,铺了满桌,要知道她们总共只有五个人吃啊,但为了将这些馅料全解决,程巷包得手都酸了。
多么可悲,她明明是个攻,但这辈子唯一感到手酸的一次,是为了包饺子。
好容易包完所有饺子,合伙人太太自告奋勇去煮,程巷已累瘫在了沙发上。
乔之霁和陶天然去了哪,她也不知道,她也不想管。
可让她歇歇吧。
直到晚餐开始,程巷对着满满几碟饺子,又觉得春节还是有点仪式感好。
她问:“有醋么?”
唯一可惜的是当地华人超市的醋不太对味,程巷想,早知道从国内背来一些山西老陈醋。
想着这些的时候,程巷瞥一眼对面的陶天然。
饺子没法切了吧?我看你还怎么玩。
陶天然拈着个饺子,饺子尖蘸一蘸醋,合伙人同她说话,她放下,答完话,又把饺子夹起来,饺肚子蘸一蘸醋,乔之霁同她说话,她又放下,答完重新拈起,又用另一边饺子尖去蘸醋。
程巷直想捂自己的腮帮子。
这得多酸呐?
陶天然喝酒倒是喝了不少。海椰子酒,龙舌兰,甚至当地名为Seybrew的啤酒。程巷不再去看陶天然的脸,视线落向她放在桌面的手腕,中指侧那块小小的墨迹还在,纤白的腕口从衬衫袖口露出来。
陶天然喝酒不上脸,但一抹瑰丽乃至病态的绯色,从她腕口淡淡青紫的经脉处透出来。
合伙人开始祝酒:“春节快乐!”
陶天然端起酒杯,无端轻笑了一下。
程巷心里忽然就被她笑得有些难过。
有些人最怕过节。因为所有节日的末端,天然缀着“快乐”二字。
情人节快乐。愚人节快乐。儿童节快乐。中秋节快乐。春节快乐。
陶天然虚虚拎着酒杯,心想:她这些祝词已经听了整整一圈了,接下来,又是一年循环往复。
真令人绝望。
合伙人太太提议:“我准备了笔墨,不如我们一人写一句古诗,明天初一,张贴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