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一次问自x己:你喺度做咩呀,陶天然?
你是想来找谁?
“啪啪。”她又接连两下拍在油漆门上,冷雨不停往唇齿间灌。
终于有人来应门。
风似要将那扇小小的油漆门扯下来一般,陶天然立刻钻进屋内,和余予笙合力将门关上。
站在她面前的人,的的确确就是余予笙。
可她望着陶天然轻轻翕动睫毛的模样,那么像程巷。
陶天然知道自己的黑发胡乱狼狈的黏在脸上,一绺一绺。
她问余予笙:“你有没有事?”
余予笙竟然笑了一下。
陶天然说不上自己为什么生气了。生余予笙的气、生程巷的气、还是生过去什么都不懂的自己的气。
当她终于想通要去找她的小巷时。
她又还能去哪里找呢?
她的眉深切蹙起来,用严厉语气又问一遍:“到底有没有事?”
余予笙仍是那样沉妩的笑着,那样殊丽的五官,其实真的一点也不像程巷。
挑着唇角:“陶老师关心我啊?”
说话间转身往屋里走去,嫌陶天然小题大做似的。
可是在她转身的瞬间,睫毛又倏而一闪,垂落下来。
陶天然在反应过来之前,已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淋了冻雨的指腹那样凉,陶天然在发抖,紧紧攥住她鼓鼓跳动的脉搏。
有力的。生动的。鲜活的。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问:“你是……小巷么?”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窗外的狂风骤雨,卷动着山间不知几百岁的树木。
余予笙垂着头良久。
接着她转过身来,望向陶天然,娇妍的红唇挑起来。
陶天然阖了阖眼,在心里默念:拜托,拜托。
是幻觉也好。是什么都好。
可是余予笙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怎么可能?”
陶天然张开眼。
原来彻底击碎一个人的希望,真的不用很多个字。
就像曾经她回到家,程巷看着情景喜剧咯咯咯的笑,抱着膝盖盯着电视屏幕说:“我们分手吧。”
就像她现在紧紧攥着余予笙的手腕、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余予笙简简单单的说了四个字:“怎么可能?”
“可……可你为什么知道我后腰的小痣?”
程巷再度挑唇:“陶老师忘记了吗?程巷跟我一起合作投资啊,她知道的,我当然知道。”
陶天然的手空荡荡的,垂落下去。
******
第二天一早,雨势渐收。
程巷缩在窄窄的单人床上,虾米一样,膝盖蜷到胸口处,对着刷白油漆的板房墙面。
她就这样躺了一夜,根本不敢转身。
她身后的地板上,陶天然在那里打了个地铺。她这里有多余的毯子,陶天然在地上铺一张,身上胡乱的裹一张。
她知道陶天然也是背对着她,清矍的脊骨随呼吸微微起伏。但她不知陶天然有没有睡着,也不知陶天然有没有发烧。她也不知自己胡诌的鬼话,陶天然是信了,还是没信。
陶天然就那样躺了一夜,一直很安静。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天光摇晃着松树树影,从窗口透进来。程巷仍是不动,垂眸盯着墙面起伏的凹凸纹路。
直到手机震动起来。
看来信号回来了。
她接起来,压低声:“喂。”
是工厂那边驻守的工人师傅,说跟山下的救援队联系上了,马上来这边接她,问她有没有事。
“没事。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人,总共两个人。”
“谁?”那边明显意外。
程巷顿了顿:“另一个设计师同事。”
她挂断电话,仍是像虾米那般蜷着。
直到外面有人叩门。
她一下从床上弹起来,边穿外套边走过去开门。长卷发就那样随意嵌在衣领里,配有点脏掉的棉服,像落拓的吉普赛女郎。
板房里没暖气,平时烤小太阳,但昨晚停电了,冷得跟冰窖一样。
陶天然已经从地板上坐了起来,头发勉强算是干了,凌乱的贴在脸侧。风衣看不出明显水痕,只是看上去潮潮的,因而显得很沉。
像一段过往的回忆,不堪重负的压在陶天然身上。
程巷拉开门前低声问:“发烧了没有?”
“没有。”陶天然答。
尽管她的脸透着凌乱苍白。
程巷拉开门,陶天然站起来走到她身后。
门外的人问:“两位设计师老师没事吧?”
程巷没答话,倒是陶天然率先走了出去。
屋外的雨仍在淅沥沥下着,淋湿陶天然风衣的肩头,洇出一片水痕。她垂眸望着停在屋外的那辆车,几乎已被落叶和碎枝掩埋。
救援队问:“这谁的车?弄成这样保险都不知报不报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