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管家被裘智问得发懵,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呆了许久,才怯声道:“当年夫人身上有不少首饰,我都给扒了下来,想去当铺卖了换钱。有些还没卖出去,被老爷看见了,就起了疑心。”
张捕头干了二十年的捕快,早看出柳管家谎话连篇,十句里只有半句是真的,同时也十分佩服裘智。别看他年纪轻轻,问话倒是老辣,不亚于他们这些老班头,不愧是读书人。
裘智”啧“了一声,继续揶揄道:“你家夫人是珠宝展示台吗,身上挂了多少件宝贝,这么多年都没处理完?再说了你家老爷没事喜欢去下人房间串门,翻箱倒柜找首饰吗?”
柳管家被裘智问得浑身冒汗,想了半天才期期艾艾道:“值钱的卖了,不值钱的一直没法出手。我打算挖个坑埋了,谁知被老爷看见了,发现是我杀了夫人,他想报官,我一时慌乱就把老爷淹死了。”
本卷卷标来自京剧《晴雯补裘》
第4章 搜查物证
裘智看柳管家死活不肯改口,微一思忖,便不再继续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什么时辰杀的人?”
金家毕竟是宛平县城数一数二的人家,家里奴仆众多,白天人来人往,柳管家若是在白天作案,必然会被人看到。裘智推测,如果真的是柳管家将金老爷淹死,只能在晚上下手
正值盛夏时节,尸体在水中泡了一晚,再加上停灵三天,就算是现代法医也无法给出具体的死亡时间,必须依赖犯人的口供。
柳管家道:“具体时间不记得了,但是过了亥时初(9点)。”
如此一来又引发了新的问题,裘智追问道:“黑灯瞎火的,又过了十五年,你家老爷都能看出首饰是金夫人的?”
柳管家吞吞吐吐,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闭嘴不言。
裘智接着问道:“你家老爷大晚上的去池塘边干嘛?”
柳管家答道:“我不知道,我们做下人的不敢问老爷的事。”
裘智闻言轻哂:“你不敢问,倒敢直接下手,你这胆子是薛定谔的胆子吗?”
众人听了不由好奇,这薛定谔是谁,怎么从没听过。转念一想,裘智是新科进士,搞不好是他们文化人才懂的,自己没听过实属正常。
裘智继续问道:“那些首饰呢,你之后怎么处理的?”
柳管家皱着眉,装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过了许久,道:“扔了,不记得扔哪了。”
裘智看他装傻充愣,腹诽道:小样儿,你这演技够烂的。
裘智嗤笑一声,问道:“那之前那些首饰呢,你在哪当的,死当活当,当票可在?”
柳管家不知裘智哪来这么多的问题,问得他脑仁疼,反正他认下这两桩杀人案就没想活,索性来个一问三不知。
他脸一耷拉,学着地痞无赖的样子犯起混来,嚷道:“不知道,不记得了,别问了,烦死了!”
裘智见柳管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让他签字画押,然后派人给他送回县丞衙收押。
张捕头把裘智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小人看他谎话多,真话少,要不回去让朱皂总先打他一顿杀威棒,受点教训。”
裘智看了眼柳管家的神色,思索片刻,道:“他既然认下了两桩命案,可见存了死志。我怕他受不住刑,反而有了轻生的念头。先晾着他,我自有办法让他说实话。”
裘智在现代是名法医,从未干过刑侦,哪有什么良策,不过是顺口一说,安抚住手下。
张捕头此举是想试探一下新来的县丞,看他对人命的态度。
卫朝规定,命案三十天内必须抓到凶手,超过期限轻则受罚,重则革职,因此刑讯逼供屡见不鲜。虽然朝廷对刑具和刑罚数量都有严格的规定,但衙役们自有手段折磨死犯人。有些即将超期的案件,衙役们随意抓个地痞流氓,逼他画押认罪,之后在公堂上打死了案。
现在柳管家在众目睽睽之下认罪,并签字画押了。许多官场老油子知道他言不尽实,便会直接用刑,弄个死无对证,以免日后翻供,再生波澜。
裘智明白张捕头的意思,他到底是法治社会出来的人,不愿敷衍了事。目前此案疑点重重,就算柳管家真的犯了罪,也得报由刑部,会审过后,皇上下旨,明正典刑,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自己手里。
张铺头同样不想草草结案,见裘智面露不忍之色,知道这新来的老爷是个心软的,于是不再多言,派人将柳管家给押回了衙署。
裘智看秦仵作把尸格填完了,命他将金老爷与夫人的尸体一并抬回殓房,进一步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