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媳妇生完孩子,身体一直不好,看病吃药花了不少钱,可惜没能留住人。紧接着我爹娘也病了,光靠我送水,挣不出他们的医药钱。王四姐是我的主顾,听说了我家的事,让我和她借钱。借来的钱花光了,病没看好,爹娘都没了。王四姐每天让混混来我家骚扰,催我还钱,还去衙门告状。”
王老鬼越说越激动,脸上的肌肉不停地颤抖,喘息变得粗重。他双手紧紧握拳,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突然间,他张开双臂,一跃而起,想要去掐裘智的脖子。
李尧彪训练有素,看王老鬼想要动手,直接一拳挥出,打中了王老鬼的胸口,将他击倒在地。
李尧彪冷冷道:“好大的胆子,当着皇城司的人都敢放肆。你要是想死,直接往我刀口上撞。”说着,抽刀出鞘,指着王老鬼。
王书吏没亲眼见过王老鬼在县丞衙自残的那一幕,不知他有多可怕,因此被这惊变吓傻了。
裘智好歹见识过王老鬼之前凶神恶煞的模样,有些心理准备,看了王书吏一眼,道:“别管他,你接着写,有李大人在,出不了事。”
裘智看向王老鬼,淡定道:“你如今牵扯进两桩案子。周家丢失的一百两银子和你杀人时穿的血衣,在井里找到了。县里这四起命案都是你做的,砍头是没跑了。”
裘智心知王老鬼所犯的罪行恶劣,别说斩立决了,凌迟都有可能,不过他现在需要王老鬼的配合,不能刺激到他,因此往轻了说。
王老鬼面色不变,依旧是那副冷酷之色。
“但另一件案子,李、王二女放印子钱和拐卖周小庄一案,你是苦主。你要是不想讨回公道,就继续撒疯。横竖受害人那么多,还有二三十本账册作为证据,少你一人的口供,也能给她俩判了。你要是想在死前给自己讨回公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裘智就不信,自己拿捏不了王老鬼了。说完这番话,他带着一丝玩味的表情注视着王老鬼。
王老鬼并非无欲无求之人,听到能够报仇,他顿时神情大变,可又不甘心服软,怒气冲天地盯着裘智,口中喃喃自语了一会儿,最终老老实实地跪了下来。
“当年的县丞看了王四姐的状子,不问缘由,直接打了我一十大板,之后每个月加十板子。我没钱,再怎么打也没钱。王四姐看我确实还不上债,就派人把儿子给抢走了,让我拿钱去赎。我找亲戚朋友借遍了钱,把拉车的驴给卖了,一共凑了十贯钱。谁知王四姐告诉我,孩子已经被卖了,她还让手下打了我一顿,抢走了我的钱。我找了儿子六年了,六年啊,我白天想,晚上想的。”
王老鬼说到伤心处,双手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留下,绝望地大哭起来。
裘智听完王老鬼的讲述,十分无语,自己问他的重点一个没说,但现在王老鬼情绪激动,没法再问了。过了许久,王老鬼止住哭声。
裘智才继续问道:“我再问你一遍,借钱是什么时候的事?借了多少?还了多少,什么时候还的?你儿子什么时候丢的?卖了多少钱?你知道哪个答哪个,不知道就说不知道。”
王老鬼立刻回道:“八年前借的。”
裘智不禁扶额,打断了他的话:“精确到年月日。比如今天是甲子年九月十五号。你借钱的是丙辰年几月几号。”
王老鬼仔细回忆许久,犹犹豫豫道:“孩子是六月初三生的,我媳妇是六月底没的,七月借的钱,日子不记得了。”
裘智“嗯”了一声,点点头,让他继续往下说。
“借了七贯钱,扣了半吊的鞋袜钱,只得了六吊半。按约定每七日还一贯,共还十次,还不上就要利滚利,我还了两次就没钱了。孩子被抢是在戊午年,我记得刚过了端午,突然有人闯入我家,抢走了我儿子。我是八月十三去找的王四姐,想要把孩子接回来一起过中秋,才知道他被卖了,卖了多少钱不知道。”
王老鬼提起儿子,又开始抹泪,哭哭啼啼的。
裘智心算了一下,周小庄至少能卖二十两银子,王四姐又抢走了十贯钱,合着借出去六贯半,收回来差不多三十两。利息少说有二十多两,果然一本万利,够黑的。
裘智问道:“你借钱的字据还有吗?”
王老鬼听裘智这么一问,才想起来当时借钱给过一张折子,猛地点头,道:“有有有,在家收着呢,还有他们的盖的印章。对,那个上边有日期,只是我不识字,看不懂。”
裘智心想既然有折子,那就好办多了,继续问道:“抢你孩子的人长什么样,打你的人长什么样,你描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