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他青白的手指颤抖着伸向鸡笼。鲜血顺着嘴角滴落时,他总会下意识看向对面,雪子蜷缩在薄被里,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连睡梦中都皱着眉头。
'阿雪……'他痛苦地闭上眼,隔着纸门伸出手,'我好想抱抱你……'
雪子像陀螺般连轴转,天没亮就去铺子点货,晌午赶去给人插花,傍晚蹲在河边洗衣,深夜还要算账。
晴空心疼她,抢着干最重的活,两人的手都泡得发白皲裂。
"工钱、学费、嫁妆、人情往来……"
雪子咬着笔头,账本上的数字让她眼前发黑。她已经连续三个月每天睡不到五个时辰了。
未来默默把自己的零用钱塞回抽屉,和服袖口磨破了也不肯换新的。每当看到母亲累得在桌前睡着,她就死死盯着父亲紧闭的房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有时撑不住了,雪子就冲到山本一夫房前又踢又骂:"你出来啊!我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
她滑坐在地上,声音哽咽,"你是我的一夫啊……"
她多想告诉他自己是驱魔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万一他害怕我,逃走了怎么办?'
而门内的山本一夫攥紧拳头,'未来看到我都吓成那样,阿雪若是见到我这副模样。
他望着镜中泛着绿光的眼睛,何况我早已……满手血腥。
夜深人静时,山本一夫蜷缩在房间的角落,怀里紧抱着雪子曾经穿过的和服。
衣料上还残留着她淡淡的香气,像是冬日里微弱的阳光,让他恍惚间还能触摸到她的温度。
他低头,将脸深深埋进柔软的布料中,贪婪地呼吸着,仿佛这样就能欺骗自己,她还在他怀里。
"阿雪……"他的声音沙哑破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上的绣纹,像是抚摸她曾经纤细的手腕。
他闭上眼,想象着她还在身边,想象着她柔软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想象着她温热的呼吸……可睁开眼时,房间里依旧只有冰冷的月光,和他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青白的指尖缓缓收紧,布料在他手中皱成一团。
"……真是可笑。"
他低声喃喃,却还是忍不住再次将和服拥入怀中,仿佛这样就能填补胸口的空洞。
雪子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神啊,这才多大啊就有皱纹了,指尖轻轻拂过眼角的细纹。
从前那个娇纵任性、连梳头都要侍女伺候的藤原家大小姐,如今早已不复存在。现在的她,是山本雪子,一个为了生计奔波、连护肤的工夫都没有的妇人。
她苦笑着拨开额前的碎发,几根刺眼的白发夹杂在黑发中,格外显眼。
"……真是老了。"
她轻叹一声,却连感慨的时间都没有,匆匆束起头发,又去忙活了。
时间如流水,转眼间过去十年了,未来已经十八岁了,雪子也是个中年妇女了。
她在大学里遇到了一个叫堂本真悟的男孩,性格温和,待她极好。未来常常拉着他来家里蹭饭,少年腼腆的笑容让雪子恍惚间看到了年轻时的山本一夫。
"妈!我带真悟来吃饭啦!"未来笑嘻嘻地拽着真悟的袖子,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行礼:"伯母好。"
雪子温柔地笑着:"真悟来了啊,快进来坐。"
铃木珍恰好也来串门,见状挑眉坏笑:"哎哟,这是谁家的小伙子啊?别把我们未来拐跑了。"
未来脸一红,跺脚道:"珍姨!"
真悟耳根通红,却还是规规矩矩地行礼:"您好,我是堂本真悟。"
雪子看着他们,心里既欣慰又酸涩,等未来和真悟去了西院子里,她终于忍不住,走到山本一夫的房门前。
她轻轻敲了敲门,声音哽咽:"一夫……未来交男朋友了,你……不出来看看吗?"
里面依旧一片死寂。
她的眼泪终于滚落:"这个家……只有我一个人撑着……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了吗?"
未来的脚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她怒气冲冲地拽起雪子:"妈!你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懦夫的房门前哭?!"
她的声音尖锐,带着压抑多年的愤怒:"他根本不在乎我们!他只会躲在房间里当个缩头乌龟!"
雪子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房内,山本一夫死死攥紧拳头,听着女儿的怒骂,听着雪子的啜泣,却只能沉默地站在黑暗中,像个真正的怪物一样……连推开这扇门的勇气都没有。
几年过去,我丝毫没有变化,阿雪看到我没有变化得意样子会被吓到吗?
———
雪子坐在窗边绣着牡丹,针尖忽然一颤。
这些年她明显感到身子每况愈下,弯腰洗衣时腰椎针刺般疼,寒冬里膝盖像塞了冰碴,连抬手梳头时肩胛都酸胀得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