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善上师说得对,你终究有些良心未泯。”
山本龙一抬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嘴角却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如果我一点良心都没有……那你就真的要小心了,况天佑。”
两人目光再次碰撞,空气中仿佛有电光火石。
况天佑率先移开视线,重新投向山下的红溪村。
山本龙一也不再说话,他的目光锐利地捕捉到了村口出现的土黄色身影和刺眼的旭日旗,声音陡然一沉:
“他们……进村了!”
山下,肃杀的气氛瞬间笼罩了小小的村落。在何伯的带领下,村民们低着头,战战兢兢地站在村口空地上,面前摆着几碗粗劣的茶水。
雪子也混在人群中,紧紧裹着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心脏狂跳,既紧张又好奇,为首的军官会是谁?
很快,一队荷枪实弹、神情凶悍的日本兵,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举着刺眼的旭日旗,鱼贯而入。
冰冷的枪口和皮靴踏地的声音,让空气都凝固了。
何伯紧张得手心全是汗,脸上挤出卑微的笑容,搓着手,身体微微前倾。
他身边的阿秀和其他村民更是大气不敢出,深深埋着头。
一双沾满泥泞的、擦得锃亮的军官皮靴,停在了何伯面前。
雪子只能看到那冰冷的靴尖和笔挺的裤线。
何伯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军……军爷,一路辛苦,要不要喝点水歇歇?”
一个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用生硬的中文问道:“有没有看见一个穿日本军服、受了伤的支那人?”
这个声音,雪子如遭雷击,太熟悉了!听了几年深入骨髓的声音!
她难以置信地、猛地抬起了头!
视线撞进一双冰冷、锐利、此刻正居高临下审视着何伯的眼睛,正是她的丈夫,山本一夫!
?!那么巧?!
何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强作镇定:“军爷,我们红溪村山高路远,偏僻得很,受伤的人……怎么可能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呢……”
山本一夫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声音更加冰冷不耐,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何伯
“我问你看见没有!回答有,还是没有!”
雪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巨大的震惊让她脚下猛地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
这一下动静,瞬间将山本一夫的注意力从何伯身上完全吸引过来,那如同鹰隼般的目光,倏地锁定在雪子身上。
雪子惊惶地抬头,恰好对上他探究、审视、带着一丝疑惑的冰冷视线,四目相对。
山本一夫只觉得这双眼睛,异常熟悉,一股强烈的、想要确认的冲动涌上心头。他眯起眼,手微微抬起,似乎就要去掀开雪子脸上的头巾!
雪子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垂下眼帘,死死盯着地面,疯狂祈祷:别掀!千万别掀!别认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
何伯猛地横跨一步,巧妙地用身体挡住了山本一夫伸向雪子的手,脸上堆满更加卑微惶恐的笑容,急中生智地解释道:
“军爷息怒!军爷息怒!”
“这……这是我女儿!从小得了怪病,相貌丑陋不堪,怕……怕惊了军爷的尊目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雪子赶紧低下头。
山本一夫不耐烦地看着何伯那套拙劣的说辞,眼神冰冷如刀。
就在这时,一名日本士兵小跑过来,手里捧着一团烧得焦黑、边缘蜷曲但依旧能辨认出日军制式特征的布料残片:“报告少佐!在村后灰堆里找到的!是一件未烧尽的帝国军服!”
何伯看到士兵手中的证据,瞬间面如死灰,眼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只剩下绝望的灰败。他僵硬地抬起头,迎上山本一夫那如同看死物般的目光。
雪子只觉得喉咙发紧,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完了……怎么办?!
山本一夫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眼中凶光爆射,猛地拔出腰间寒光闪闪的武士刀。
没有丝毫犹豫,手臂带着凌厉的破风声,朝着何伯的胸膛狠狠劈砍下去!
“噗嗤!”
锋利的刀刃瞬间切入血肉,温热的鲜血像喷泉狂飙而出,几滴滚烫的液体直接溅射在雪子遮面的头巾上,留下刺目的猩红斑点。
何伯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晃了晃,重重地倒在地上,鲜血迅速在他身下洇开一大片暗红。
那双曾经带着和蔼笑意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雪子大脑一片空白,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何伯,耳边嗡嗡作响。
何伯笑吟吟递给她水碗、慈祥地敲复生脑袋的画面,与眼前这血腥的一幕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