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景象像噩梦般缠绕着他，让他心有余悸，唯恐一眨眼，她的气息就会微弱下去。
天光微亮时，雪子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视线还有些模糊，但立刻对上了床边山本一夫布满血丝、写满担忧的眸子。
她想开口唤他，却发现喉咙干涩灼痛，像被砂纸磨过，竟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
“阿雪？”
山本一夫瞬间捕捉到这微小的动作，巨大的惊喜点亮了他疲惫的面容。
他几乎是扑到她身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你醒了！太好了！”
“你感觉怎么样？”
“饿不饿？”
“想不想吃点东西？”
“渴吗？嗓子是不是很干？”
一连串的问题倾泻而出，满是失而复得的急切。
雪子看着他这副模样，虚弱地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努力抬起手，做了一个喝水的动作。
“水！对，水！”
山本一夫立刻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去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扶起雪子虚软无力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臂弯里，将杯沿轻轻凑到她干裂的唇边，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啜饮。
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雪子终于找回了一丝气力。
“一夫…”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微弱，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伸出双臂紧紧环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带着汗味和药草气息的怀里，身体还在轻微地颤抖。
“我，我都要吓死了。”
“好疼…我以为我要撑不住了…”
山本一夫的心被她的话狠狠揪住，更用力地回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后怕：“我才要被你吓死了”
“阿雪太可怕了，看着那些…听着你…”
他无法说下去，只能更紧地拥着她，要将她揉进骨血里确认她的存在。
缓了好一会儿，雪子才猛地想起最重要的事，抬起头急切地问：“孩子呢？是儿子还是女儿？她…她还好吗？好看吗？”
她的眼中闪烁着初为人母的期待与忐忑。
山本一夫轻轻松开她一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走到橱柜边，拿出另一套早就备好的铺盖。
他一边在雪子床边的榻榻米上铺开，一边温声回答：“是个女儿，很健康。很好看，”
他顿了顿，回头看向雪子，眼神温柔得像要化开。
“像阿雪一样，是个小美人胚子。”
雪子看着他铺地铺的动作，又听着他语气似乎过于平静，再联想到公公山本正雄可能的态度，一颗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她敏感地小声问：“你…你不喜欢我们的‘未来’吗？”
特意用了那个他们共同决定的名字，带着试探和一丝委屈。
山本一夫铺被子的手猛地一顿，迅速转过身，蹲下身，与雪子视线平齐。
这时，雪子才清晰地看到他通红的眼眶，里面布满了血丝，更盛满了未散的恐惧和近乎崩溃后的疲惫。
“阿雪”
他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哽咽，每一个字都像从心口掏出来。
“我怎么会不喜欢‘未来’？她是我们的女儿啊！我只是…只是…”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眼神无比认真地看着她，带着近乎偏执的坚定。
“我只是害怕，害怕会失去你。看到你流了那么多血，听到你那么痛苦”
“阿雪，答应我，以后我们再也不生了！一个‘未来’就够了！我只要你好好的！”
雪子怔怔地看着他通红的眼，听着他哽咽的话语里那份沉甸甸的、超越了对孩子性别期待的恐惧与爱意。
原来，他所有的平静和疲惫，都源于差点失去她的巨大惊吓。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涌上心头，瞬间驱散了她的不安。
她伸出手，带着产后特有的虚软，轻轻揉了揉他凌乱汗湿的头发，动作充满了怜惜安抚。
“傻瓜…”她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劫后余生的温柔和笑意。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看，就在你面前呢。”
山本一夫顺从地点点头，雪子看着他布满血丝却强撑着的眼睛，就知道他整晚都守着自己，片刻未眠。
她心疼地往里侧挪了挪，拍拍铺盖位置，声音带着点撒娇的虚弱：“来，再陪我躺一会儿吧…”
这一次，山本一夫没有再坚持，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巨大的疲惫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小心翼翼地侧身躺下，轻轻地将雪子连同被子一起拥入怀中，避开她腹部的位置，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几乎是瞬间，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就在雪子耳边响起，他安心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