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锐利的目光终于落回脸色发白的小翠身上,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锤砸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训斥:
“小翠,你逾矩了。”
“主子的喜好,何时轮到奴婢置喙?”
“夫人的决定,更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擅自更改!”
“身为家仆,当谨守本分。今日之事,念在初犯,罚你一月例钱,闭门思过三日。若再有下次……”
他顿了顿,冰冷的眼神足以让小翠如坠冰窟,“山本家,便容不下这等不懂规矩、不知尊卑之人了。”
小翠的脸瞬间惨白如纸,手中的玄色锦缎“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浑身颤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埋得低低的,再不敢发一言,方才的得意忘形早已被恐惧取代。
山本一夫这才转向雪子,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握住她刚才被夺走布料的手:“莫气,不值当。我们去结账”
雪子看着他维护自己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但面上依旧端起了主母的架子。
她走到店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店里、瑟瑟发抖的小翠,唇边勾起极淡却带着冷意的微笑,声音清晰平稳:“还不走?要在这里跪到天黑吗?回府。”
那语气,是命令,更是宣告主权。
回府后,山本一夫歇了歇,径直去了军营。
操练场上,士兵们挥汗如雨,间隙中,几个相熟的军官见他心情不错,忍不住打趣:
“少佐大人,什么时候带少夫人来营地看看我们啊?”
山本一夫正色:“看你们做什么?”
“当然是看少佐带出来的兵啊!保证精神抖擞,不给少佐您丢脸!”一个年轻军官笑嘻嘻地说。
旁边立刻有人起哄:“哟,你小子不安好心啊,是想让少夫人看看你吧?”
山本一夫被他们逗得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随即又板起脸,恢复了军人的冷峻:“好了!休得胡言乱语!改日再议!全体都有——向右看齐!跑步——走!”
洪亮的口令瞬间压下了所有嬉笑,队伍整齐划一地跑动起来。
府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庭院中央,小翠直挺挺地跪在青石板上,午后的阳光灼热地炙烤着她的背脊和头顶。
汗水沿着她的鬓角滑落,浸湿了领口,膝盖处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
雪子端坐在廊檐下的阴凉处,面前放着一杯清茶。
晴空则安静地在一旁整理着府中的账簿——雪子虽在学着管家,但许多具体琐事和复杂的账目,依旧需要晴空这位“师父”从旁协助。
晴空整理完一部分,抬起头,正好看到庭院中罚跪的小翠,以及廊下那位沐浴在光影中、神色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少夫人。
曾几何时,雪子初入府邸,也以为小翠只是个活泼热情、心思单纯的小丫头。但是这些日子的相处,小翠那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心思。
那不断在山本一夫面前晃动的身影,那刻意模仿女主人的姿态,那越来越明显的、试图越俎代庖的僭越之举。
如同阳光下逐渐显现的尘埃,清晰地暴露在雪子眼前。想做女主人?雪子心中冷笑,就凭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和手段?*
“少夫人。”
晴空轻声唤道,带着询问的意味。
雪子微微颔首,示意她稍安勿躁。目光重新落回庭院中央那个跪着的身影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庭院,足以让附近悄悄留意着动静的仆人们都听到:
“翠儿。”
小翠身体微微一颤,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汗水、委屈和不易察觉的倔强。
“不是我心狠,非要罚你跪在这里。”
雪子的声音平静无波,好像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是你眼里,实在没有我这个少夫人了。”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在围观的仆人中激起无声的涟漪。
不少人交换着眼神,屏住了呼吸。新夫人进门后一直显得随和宽厚,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展示锋芒。
雪子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动作优雅从容,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我知你侍奉一夫多年,熟悉他的喜好。”
“这本是你的本分。但,本分之外,逾矩就是大错。”
她放下茶盏,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小翠身上:“在布庄,你竟敢当众从我手中夺走布料?谁给你的规矩?山本家的仆人,何时能替主子做主,甚至敢驳斥女主人的选择了?”
她每问一句,声音便沉一分,那份平静之下蕴含的压力,让空气都仿佛凝重起来。
“你口口声声记得一夫的喜好,却忘了最重要的一条,在这个府里,我,藤原雪子,才是他的妻子,是这里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