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雪子应着,抬手摘下面纱。落在上面的雪已经化了,湿哒哒地贴在脸上,她掏出手帕擦了擦脸颊的雪水,指尖冻得有些发红。
铃木珍瞥见那手帕上绣的图案歪歪扭扭,针脚松散,一眼便知是雪子亲手绣的,忍不住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咳,雪子,山本少佐脸上也沾了雪,你要不要……”
雪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山本一夫,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上还挂着几星雪沫,在冷白的皮肤映衬下格外显眼。
被她这样毫无预兆地盯着,山本一夫微微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下一瞬,雪子已踮起脚尖,拿着手帕轻轻擦过他的下颌线。
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带着点微麻的暖意。山本一夫身体微僵,墨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竟忘了动作。
铃木珍在一旁看得清楚,捂着嘴偷笑,故意扬高了声音:“哎呀,山本少佐,这可是我们雪子亲手绣的手帕呢,还不拿着?”
雪子这才回过神,疑惑地瞥了铃木珍一眼,她怎么知道是自己绣的?正想收回手,手腕却被轻轻一扣。
山本一夫显然明白了铃木珍的用意,趁着雪子怔忪的功夫,迅速从她手里抽走了那方手帕,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带着点粗糙的暖意。
“这个我先替你保管,”他声音低沉,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等我回来,再还你。”
雪子看着他小心翼翼将手帕叠好塞进军装内袋的样子,莫名觉得有点好笑,摆摆手:“额……送你都没问题。”
不过是块自己练手的拙作罢了。
山本一夫却没接话,只重复道:“早些回去。”
“好。”
铃木珍又凑到雪子耳边,用气声道:“雪子,他这是要上战场了,不说句祝福的话吗?”
雪子心里清楚她在撮合,无奈地对她扯了扯嘴角,随即转向已翻身上马的山本一夫,深吸一口气,扬声道:“注意身体”
山本一夫握着缰绳的手猛地收紧,黑亮的马眼映着她的身影。他愣了愣,随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浅却真实的笑意,低沉的嗓音穿透风雪:“好。”
话音落,黑马扬蹄,载着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她们的视野里。
时间过得飞快,十二月转瞬即逝,毛悦悦在日本迎来了第一个新年。
藤原晔跟着山本一夫去了前线,偌大的府邸里冷冷清清的,雪子看着心里不是滋味,总觉得该添些生气才好。
没成想,藤原静子早就让晴空备齐了过年的物件…雪白的镜饼码得整整齐齐,年菜的食材分门别类摆了半间厨房,屠苏酒的陶瓶擦得锃亮,连杂煮要用的年糕和高汤都提前备妥了。
玄关换上了新鲜的门松,松针带着清冽的气息。
客厅显眼处摆着镜饼和各色水果,墙上悬着一幅富士山的吉祥挂轴,添了不少年节气氛。
在晴空的耐心指导下,雪子换上了一身印着扇子图案的和服,雅致的颜色配着精巧的花纹,再加上精心梳理的日本髪,瞧着比往日更多了几分端庄温婉。
新年这天,藤原静子带着雪子和晴空去神社进行初参拜。
哦,对了,还有松代。
藤原静子瞧着她在府里无名无分,孤零零的,便觉得连神社都去不了太可怜,硬是把人也带上了。
雪子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从神社回来,刚进府就接到了山本一夫管家送来的年礼,满满当当摆了一地:精致的和菓子、上好的清酒、剪裁合体的衣物,还有几样别致的装饰品,样样透着用心。
管家恭敬地说道:“虽然主子和藤原老爷都在前线,但心里一直惦记着藤原小姐,特意嘱咐属下备好这些送来。”
藤原静子笑着应下,转身让晴空取来雪子亲手做的点心匣子:“劳烦管家跑一趟,这点薄礼还请带回,替我们向少佐问好。”
雪下得越来越大,细密的雪花织成一片白茫茫的帘幕,将庭院里的枯枝都裹得蓬松起来。雪子站在廊下,望着漫天飞雪,心头莫名地浮起一个念头:山本一夫在前线,不知眼下怎么样了?
刚冒出来的念头就被她猛地掐灭…不对啊,我关心他干什么?按照那些尘封的记载……他此刻大概正在中家国的土地上挥舞屠刀吧。
越想,那股鄙夷和厌恶就像冰锥似的扎在心上,只觉得这些人简直是披着人皮的畜牲。
“冷静,冷静……”她对着冰冷的空气喃喃自语,指尖攥得发白。
这些天,府里总有人来拜访,藤原静子也拉着她四处回礼。穿街过巷,寒暄客套,无非是说些“新年大吉”“阖家安康”的场面话,和她原来世界里的过年应酬竟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