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社依旧以花为题。宝玉、探春、黛玉自是主角。宝玉的诗依旧带着富贵气,探春的诗工稳,黛玉的诗却一出便惊艳四座,一句“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将白海棠的清冷孤傲写到了极致,众人皆赞不绝口。
怜春依旧只旁观,偶尔探春问起意见,才简单说两句。她注意到黛玉虽才情横溢,眉宇间的郁结却似乎更深了,偶尔看向宝玉与姐妹们笑闹时,眼神会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与自伤。
社散后,众人各自回去。怜春落在最后,慢慢走着。忽见前方黛玉扶着丫鬟雪雁的手,正站在一株西府海棠下,望着那凋零的花朵出神,眼角似有泪光闪动。
怜春脚步顿了顿,正犹豫是否上前,却见宝玉从后面追了上来,一见黛玉模样,便急道:“好妹妹,你又怎么了?可是谁给你气受了?告诉我,我去说他!”
黛玉忙拭了拭眼角,扭过头道:“谁给我气受?我自来如此。你管我作甚?”
宝玉便围着她打转,又是赌咒又是发誓,说些“你死了我做和尚去”的痴话。黛玉嗔他胡说,脸上却到底缓了些。
怜春默默看着,心知这两人缘分已起,日后还不知有多少哭笑纠缠。她悄无声息地转身,从另一条小径绕了回去。
秋风吹落残花,拂过她的裙裾。府中因黛玉的到来,似乎添了一抹鲜活的亮色,却也埋下了更多悲欢的种子。怜春握了握袖中冰凉的银镯,目光掠过重重屋脊,望向城南的方向。那里,有她悄然布下的产业,是她为不可知的未来,预留的一条或许能救己救人的退路。
而眼下,她仍需在这日益热闹、也日益复杂的荣国府深处,继续扮演好那个安静、懂事、偶尔显露出些许无关紧要才情的庶女五姑娘。
第23章
林黛玉入了荣国府,恍若一颗剔透玲珑的明珠坠入一池春水,初时只漾开几圈细微的涟漪,日子稍长,那无处不在的影响力便渐渐渗透进府中每个角落,尤其是姊妹们的闺阁生活里。
贾母疼爱这丧母的外孙女,直将一腔怜惜都倾注在她身上,饮食起居,皆与宝玉同等,甚至更为细致。黛玉却谨守本分,并无半分骄矜之态,只是那敏感多思的性子,与这公府侯门的人情世故、与宝玉那“情不情”的脾性碰撞,难免生出些微妙的波澜。这些波澜,于大人眼中或是不值一提的小儿女情态,于这深闺之中,却也是顶顶重要的事了。
怜春依旧是那副沉静模样,每日里多半还是在自己那方小院中,或做针黹,或临帖习字,偶尔也抚琴——系统签到了一张不错的古琴并几本琴谱,她无人时便悄悄练习,琴艺竟也颇有进益,只是从不外露。晴雯如今已是她身边得用的大丫鬟,针线活计出挑,口齿又伶俐,将房里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虽偶尔还与小吉祥儿拌几句嘴,但对怜春却是越发尽心。赵姨娘见怜春将晴雯使得服帖,屋里也清爽,倒省了她不少事,乐得清闲。
这日天气晴好,窗外的日头暖洋洋地晒进来。怜春正拿着一块素白软缎,对照着系统里签得的一本极精妙的双面异色绣谱,小心翼翼地落针。她绣的是一丛兰草,正面看是翠叶紫花,清雅秀丽,反面看却是墨叶白花,风骨嶙峋,极考验功夫。
晴雯在一旁打着络子,看得目不转睛,忍不住叹道:“姑娘这手艺,真是神了!我往日只道自己针线还算拿得出手,跟姑娘一比,简直是粗手笨脚了。这双面绣的诀窍,姑娘何时也教教我?”
怜春抬头看她一眼,见她眼中满是真诚的渴慕,便微微一笑:“这有何难?只是耗神费眼,须得静心才行。你既想学,等我绣完这一片,便教你起针和藏线的法子。”
晴雯喜得连连点头:“谢谢姑娘!我定好好学,绝不辜负姑娘教导!”
主仆二人正说着,忽听小吉祥儿在门外道:“姑娘,三姑娘屋里的侍书来了。”
话音未落,侍书已笑着掀帘进来,先给怜春行了礼,道:“五姑娘好。我们姑娘说今儿天气好,请了几位姑娘在她那儿喝茶说话,特意让我来请五姑娘也过去散散心呢。”
怜春放下针线,问道:“都有谁去了?”
“二姑娘、四姑娘都到了,林姑娘也在呢。”侍书笑道,“我们姑娘新得了些暹罗进贡的茶,说是气味清奇,请姑娘们一同品鉴。”
听闻黛玉也在,怜春心下沉吟片刻。自黛玉入府,她们虽常见,却鲜少单独相处说话。她知黛玉心思细腻,自己身份特殊,过于亲近或过于疏远都不相宜。但探春亲自来请,不好推辞,便点头道:“有劳三姐姐想着。我换件衣裳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