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即便往潇湘馆去。黛玉正歪在榻上,对着窗外出神,眉间笼着轻愁,显然也为迎春之事唏嘘,又或许勾起了自身心事。
“林姐姐。”怜春轻声唤道。
黛玉回过神,勉强一笑:“五妹妹来了。”
怜春在她榻边坐下,握着她微凉的手,柔声道:“姐姐近日气色又差了些,可是夜里又没睡好?”
黛玉叹道:“老毛病了,不碍事。”
怜春沉吟片刻,道:“林姐姐,我知你素来思念林姑父和姑母。如今我们姊妹几个要南下扬州,扬州与苏州相隔不远。姐姐何不借此机会,与我们同行?一来,路上有我们照应,比姐姐独自南归安全便宜得多;二来,到了南边,寻个方便时候,我让哥哥派人护送姐姐去苏州祭拜扫墓,也好一慰思亲之情,全了孝道。岂不比困在这府里,日夜思念却又不得行动强?”
这番话,真真说到了黛玉心坎最深处!她瞬间坐直了身子,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声音都颤抖了:“五妹妹……你……你说真的?真的可以去……去苏州?”祭拜父母,是她深埋心底最大的渴望!只是身为闺阁女子,千里迢迢归乡祭扫,谈何容易?如今竟有这等机会!
怜春肯定地点头:“自然是真的。哥哥如今是地方官,派几个可靠的人护送姐姐去苏州,并非难事。姐姐只需禀明老太太,说是与我们姐妹同去扬州散心,顺便南下祭祖,全孝道之心。老太太素来疼你,又重孝道,必会应允。”
巨大的喜悦和希望冲击着黛玉,她苍白的脸上竟泛起一丝红晕,泪水盈眶:“若真能如此……若能再去父母坟前磕个头……五妹妹,我……我真不知如何谢你!”
“姐姐快别这么说,咱们姐妹之间,何须言谢。”怜春见她意动,心中稍安。
解决了黛玉,下一个便是惜春。惜春性子孤介,早已存了出世之心,对府中诸事漠不关心。要打动她,需投其所好。
怜春寻到惜春时,她正在暖香坞临摹一幅观音像,神情专注而疏离。
“四姐姐。”怜春轻唤。
惜春抬头,目光清淡:“五妹妹有事?”
怜春也不绕弯子,直接道:“四姐姐,我们不日便要南下扬州了。二姐姐、三姐姐、林姐姐都去。”
惜春笔下未停,只淡淡道:“哦,那很好。”
怜春继续道:“我听闻扬州乃江南佛国,寺庙林立,高僧辈出。尤其是那大明寺、高旻寺,更是闻名天下的禅宗圣地,佛法精深,远非京中寺庙可比。姐姐既心向佛法,何不借此机会,与我们同往?既可领略江南禅林风采,与众姐妹作伴,也不寂寞。或许能遇高人点拨,于修行大有裨益。”
果然,提到江南佛国、禅宗圣地,惜春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她沉默了片刻,放下笔,问道:“大哥和大太太允了?”
“迎春二姐姐都去了,四姐姐想去,自然也无不可。老太太那边,我去说。”怜春笃定道。
惜春垂眸想了想,她虽孤僻,但对那传说中的江南佛国确有几分向往,且与众姐妹同行,也确实比独自留在这越发令人窒息的府邸要好。于是轻轻点了点头:“也好。”
如此,惜春也顺利拿下。
最后,便是宝钗。宝钗处境最为复杂。她是薛家的人,薛姨妈和薛蟠仍在京中,且她素以端庄稳重、顾全大局著称,未必愿意轻易离京。
第132章
怜春寻到宝钗,将黛玉、惜春皆欲同往的消息告知,然后才道:“宝姐姐,如今府里情形你也知道,大老爷、太太们行事……越发没了忌惮。姐妹们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聚。姐姐向来最是周全,有你在,我们姊妹们才觉得安心。况且,扬州繁华,胜于京师,薛家的生意在那边也有分号,姐姐过去,或许也能帮薛大哥照看一二,开阔些眼界?就当是散心也好。”
宝钗闻言,沉吟良久。她何尝不知家中哥哥糊涂,嫂子泼悍,母亲日渐年老,留在京中其实诸多烦难。南下扬州,确能暂时避开这些纷扰,也能真正为家里做点实事,而非困于内宅。更重要的是,众姐妹皆去,她若独留,未免孤单。只是母亲那里……
怜春看出她的顾虑,道:“薛姨妈那里,我可请三姐姐一同去说。只说是姊妹们结伴南下,散心兼历练,并非长居不归。薛姨妈疼姐姐,见众姐妹都去,必不忍心让姐姐孤单留下。”
宝钗思虑再三,终是点了点头:“如此……也好。我需得与母亲仔细商议。”这已是同意的表示。
至此,黛玉、惜春、宝钗皆已说动。唯独史湘云,让怜春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