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的胳膊不慎顶到了他的,哼哼唧唧道:“应该是脑袋吧。”
不过宿傩也不是会胡编乱造的人,所以他认识的这个家伙也蛮奇怪的。
他们咒术师都这样吗?
发现浮舟并不以为异后,宿傩的心情颇为愉悦,她在有的时候胆子也没那么小。
于是他低下头,异面粗糙的质感摩擦她敏感的耳畔,呼吸伴随低音碰擦在颈窝:
“这样么,我当是棉花呢。”
浮舟扭头压着他的脸:“您说是就是咯。”
“你再这样我就咬你脖子,死生不论。”
她听见“咬”的时候就让开了,最后那种冷冰冰的字眼简直叫人胆寒,于是不说话了,睡不着也硬睡。
宿傩笑她怕死,她也不搭理,由他讲。
在二十日的月亮终于冒头时,外面的光透近黑漆漆的寝室。
床上浮舟半面乌发被照亮,她一旦睡着便纹丝不动,一张失神的小脸似生似死,总之明明入睡却还是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宿傩轻轻牵动她的衣衫,抱进怀中。
明明什么也做不到,生起气来就不管怎么样也不说话了。浮舟对于死亡的惊惧,宿傩起初视为庸常而倍觉无趣,唯有她以为脱身而出却适得其反时才心有波动。
他回忆起来,想起她沉静的面容如玉,并不觉得有多高兴。
之后,更是命途多舛,他没再想过要她死去。
现在么……宿傩感受怀中人微凉的体温,摸着她瘦削的脸,他也希望浮舟长寿。
翌日浮舟半醒没醒时,听见身后的宿傩提出要带她出门,还听见了那个不想听到她名字的女孩,不由在梦中抱怨:“我不想和那个荻花说话。”
“这是为什么?”
她起先还在奋力挣扎的,架不住宿傩一次两次问她,终于吐露了心声:
“她处处都比我好,不想碰到她啦!”
“她哪里比你好,我不这么觉得。”
浮舟终于醒了,醒时就忧愁回答,内容因神志清醒半真半假:“哪里都好。她上次问我为什么还没嫁人,说我看上去像十八。”
宿傩不知道她竟然会为这种事情烦恼,不过听浮舟懊恼痛苦的语气,他也信以为真了。
因为对方的确讲了原话……他回想,那天浮舟听见这话时没有多余的反应,只随口说自己看上去比实际大,是命苦的表现--
未料她后来竟然一直挂怀。
就因为这种幼稚的理由烦恼?真是好笑。
以为知悉内情,宿傩还是闲聊一样说到:“她父亲不过是大纳言,官阶相同品级的咒术师……”
浮舟没动,但已经竖起了耳朵,等待停顿后的内容。
宿傩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全神贯注,更觉好笑,想到了大概的数字之后故意拖延一会才讲:“去找你的路上杀了六七个,都不堪一击。”
浮舟自然问:“找我?”
“正是如此。”宿傩手持梳子,一下一下划过润泽的头发,浮舟也很享受别人帮自己梳头,斜倚在他身上。他捏着她耳垂,声音平静:“大约是有什么前世宿缘吧,知道你在那等我。”
虽然是真的,但他真敢说啊--一副不辜负女方深情的样子。
同时浮舟又很欣慰,他如此敏锐,竟然忽略了其中诸多不合理,信了。大约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吧,知道有异还一撇而过。
她闻言也不追问,呆愣愣地坐在那,过了一会,才说:“大人。”
宿傩心情很好:“何事?”
“那你要把荻花的父亲……”话题又以笨重的方式滑溜溜回到先前,就像他梳理她的发丝,总会由发梢离去,回到头顶。
还没说完,浮舟的头就被宿傩用木梳子敲了一下。
他有意控制力道,对她而言并不疼:“浮舟,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这么邪恶了?”
真可谓是天大的冤屈。
她接续前面的话题问一句是邪恶,那他是什么?两面宿傩不会要来[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一套吧。
况且在这里,唯一有过死亡的【人】,只有浮舟而已。如果她能算得上人。
大纳言?都不知道宿傩所处的时代是否真有这样一位政官,还是他重复记忆中臆造的存在。
毕竟荻花一会儿是乐师同僚,一会又成了贵族女性。
浮舟当然要喊冤:“是您先说的。”
“只是为了告诉你,我不把他放在眼里。”宿傩还算有精神,额外给她解释:“其父乃太政官从四位。咒术师多为神祇官,官阶低于太政官,最上只能到从四品。”
她接着道:“也就是说……”
“我不是听不出你言语里的期待。”宿傩将梳子丢在一边,四手将胸前的浮舟圈紧:“怎么回事?”
“她的父亲如果能被宿傩大人不费吹灰之力解决,就算是您荫庇下无能的我,也会不自觉骄傲地挺起胸膛。”她讨巧地讲:“就只是想听一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