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随着草席纹路朝后,她摸到了一滩血,还有……一团坚冰。
冷冰冰的寒意没让她退却,她有些迷茫地再在这块时间地点都不正确的冰块上花费时间。哪来的冰块?
又不消片刻,在她这个盲人意识到这块冰块实际上大的出奇之前,房里又响起了歌唱的曲声,还有宴饮该有的其他欢乐声音。
一切如常。
除了没人再指示浮舟这个跟不上节奏的乐师。
或许是她瞧不见指使的手势,或许是别的。
浮舟心里也没惦记着职业表演。
她想,再往上她的手的高度就要过腰了,有被人看到的风险。谁家好人春天在房间里放冰块还不摆盆哪?而且这年代她可待了有一阵了,知道冰箱要再过几百年才能发明出来。
现在的冰也只是皇室贵重的人才在最炎热的夏天能得到的御赐之物。
她又讨厌起了之前允诺了她生命的乌
鸦先生。眼盲这个弊病真的很麻烦。
浮舟收回手的时候触碰到了一片陌生的衣袍,刚才那地方没人的,她确信。
“万分抱歉,大人。”末等席位的一个好处就是再也不用担心称谓,喊谁都喊敬称。浮舟的声音非常小声,确保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
至于那个乡巴佬?
虽然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但他无声无息地死掉了。理由……浮舟也只在这片刻之间就有了猜测,那人肌肉健硕,谈吐大方,又是一派自在的模样,可能是混进来搞刺杀的。
然后,浮舟推测此人开门不利,一切的计划都死在了他出手的刹那。
第一声咚的闷响是他脚踩在草席上的响动,第二声是他跑起来的声音,再后来,传闻中厉害的法术杀死了他。
毕竟,那个宿傩可是一个人顶十个的勇猛武者。
她叹了一口气。
琵琶被她圈在怀里,重要资产她也不敢乱放,现在她用右手搓了搓被冻到的左手,又握拳揉了揉。
一个陌生的声音也在她身边响起,声音中含戏谑,调侃,还有恶意。浮舟还听出了居高临下的嘲弄。
那个声音低低地问她:“怎么了,乐师?”
这个世界上讨厌的人也太多了,但浮舟也正好奇。只要对方长了嘴巴和眼睛,看得见她见不到的,顺便乐意分享,浮舟就愿意礼貌发问,
她先低下头谨慎地张开嘴:“没人在注意这边吧?”
没得到回答,但也没有多余的声音响起。
随后浮舟才有点兴致地小声求证:“那个扶我进来的人,他是不是行凶失败然后被冻起来了?大人您眼神好,介意说两句吗?”
仍然没声音,难道是走了?不过浮舟还是补充完感谢的话,就算没人听见也不亏:“妾身感激不尽。”
嘴上说说而已,她和谁都能感激不尽,下辈子做牛马。
浮舟不知道的是,她的脸上纵然有一条遮眼的丝绸布,可脸颊的酒窝,唇角的上扬,无不显现出一种天真又雀跃的烂漫神情。
她的快乐溢于言表……在这个场合突出得明显。尤其她现在还是一副小孩子拿着课业等老师表扬的聪慧徒弟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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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宿傩还会叫浮舟乐师[菜狗]
第3章
那个吝啬说话的人在她身旁坐下了,浮舟听见了衣衫堆叠摩擦的响动。
她想,这个男人还能跑来跑去还不引得注意的哦,大概是本来就在末座周围徘徊,现在也挤不进上等座间的次等客人,或者陪衬。
不过他身上没有酒气,浮舟嗅到,所以不是来蹭喝的。
浮舟知道,只要人在边村,哪怕是做上了这里德高望重的乡绅,那也还是和王公贵族没缘分,都是乡下人。
那人声音虽然低沉,口音也不熟,那也大概不过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家伙。他说话也很简短,这次说:“是。”
她就和这个人攀谈了起来:“我可不喜欢这个家伙了,他笑我眼瞎。还笑我--”也罢,琴艺不够艰深这种丢人的事情也不要自己揭短,浮舟想了点别的事情。
她断言说:“这人下辈子会做苦工,给人抬轿子。”
对方兴许是觉得浮舟对一个已经死掉,尸体还没远去的家伙太不客气,因此没讲话。但听声音,他也没走。
浮舟就整整衣襟,默然地坐在原地,努力分辨陌生的声音,听听她心心念念的武人在哪里。
结果等到有人死了,还是没听见宴会的主宾说话。她知道不是那样,可还是忍不住疑心,这两面宿傩总不至于是个哑巴吧?
席上流行的话题已经从小城经济到了哪个舞女最颜色亮丽,谁又要和谁好上一晚上,多无聊的话题。不过想必这也正是没有生命之忧,又没有饥亂困扰的人会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