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飞驒并没有宫水三叶,这里只有结界,里面已经没几个活人,搬的搬,死的死;而浮舟也不是在谈一场感人肺腑千年爱恋,她的身体正被征用。
浮舟对此并无怨言,因为她自愿的。
里梅供上手指,这几日四处辛苦搜罗,宿傩正一根一根地吸收。
里梅充满愧疚:“最后一根手指不知所踪。”
他说他一切地方都找了,所有的方法都用了,低着头捧着干净的布,一一呈递剩余的手指。
宿傩慢条斯理地解开封印,张嘴,咽下:“无妨,多半是五条悟藏起来了,为他那个蠢学生。”
“但是不用在意,我有……没事,你先退下。”宿傩忽然说。
*
浮舟从宿傩开始吸收手指后就没再关注,她也不想看,至少她还有一间差不多是她的房间。
宿傩的意识潜到生得领域内,他慢慢推开房间门时,浮舟正挤在被子里,团成一团,一动不动。
一绺黑色的头发从枕头上垂落到床边,孤零零的,甚是可怜。
浮舟已经半天没有说话了,从他和羂索一同离开东京,路途中,她都安安静静地待在领域里。
羂索要计划的东西,浮舟一定不爱听,宿傩也…
「宿傩,你很在意浮舟?」
「和你没关系。」
「当然,当然,我看她对我有点误会。」
并非误会,宿傩暗想。
羂索喂的手指,浮舟怎么可能高兴看见他?她又变得封闭而谨慎了,她……
「不过我更在意的还是你。」羂索说。
「我们没什么关系。」宿傩撇清。
「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宿傩。」
「记得,你约定为我找来我的躯体,以弥补我缺失的实力。」
「啊这,替我除掉六眼那部分呢?」
「我记得,这是你的请求,我听了。」
“哇,你这种不愿意吃亏的性子是怎么谈恋爱的,那女孩一定为你付出了所有吧?”
这句话,简直是路上对谈的一阵钟鸣,宿傩的脑袋里一直没停下它的嗡响。
宿傩同样记得自己的回答,他自己知道有点逞强了,浮舟说不定也听得见,他说话的时候,他以为浮舟会在领域里偷笑,忍俊不禁。
宿傩当时说的是:“是又怎么样,不关你的事。”
但浮舟没笑,她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死了一样。
羂索倒是哈哈大笑了,笑声回荡在高空,但宿傩也不想听他笑。
赞许的笑声在他耳朵里,和奚落也没什么两样。羂索是恭维还是嘲笑,宿傩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人不在这里。
最后羂索摆着手说明自己毫无恶意:「我不是想打探,但看你还和以前一样没有改变,我就放心了。」
羂索还故作忧愁地叹气:“要是一千年后,你变成了会为感情转移神志的男人,被一个女人转移了意念,我会很难办的。”
宿傩理都没理他,倒是里梅说了一句:“你真恶心。”
羂索又笑,嘴巴里说「我果然喜欢『本性难移』这个词。」
到了飞驒山,羂索离开,里梅就引宿傩去了放置他即身佛的住地,庭院清幽,寒风渐起,天空低得要压倒红云,这几天就要下起雪来了。
庭院中的砂石在天光下亮莹莹,踏上去,还有细响。如果浮舟在,她一定会喜欢这里的景致,还有扑簌像林中踩雪的声音。
不过还是算了,这里氛围冷寂,天则稍显压抑,宿傩不愿意看见浮舟抿紧的嘴唇,皱起的鼻尖,还有抬头时流露忧伤的眼睛。
和里梅谈了几句,吞下了手指,宿傩就为浮舟回了领域。她就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知道是他也不肯出来。
宿傩知道,浮舟并不是在休息,也不是睡着了,他能感受到她的心绪不平,海雾弥合,散发阴郁,下接深蓝海面,上抵灰色的天。
任何船只都会在这样的海中迷航。
--她的心情很差,而且迷失在海浪中不知何往。
浮舟所站立倚靠的陆地消解了,她在海中。
“我今天没事了。”宿傩坐在床边,手顺着头发给出的方位,轻抚她的脑袋。
他隔着被子询问浮舟:“接下来都不会有人打扰,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浮舟没动,看来是要装睡。
宿傩又问:“我们会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这里算是我的故乡。现在他们在山下的平原养牛,小有名气,你想尝尝吗?”
浮舟在床上凸起的身形轻微动了动。
他说:“会很新鲜。”
她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这样说会不会有点坏。”
浮舟第二次试图探头失败时,宿傩掀开了裹着她的被子,她埋得太深,可能还有点晕眩。浮舟坐起来后,没来得及收腿,上身先摇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