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因为她没说话就怎么样的,所要的也不是她的表态。
她正是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才回答:“月亮在我心中永不会变,它就是月亮。”读作月亮,听成月亮,看不见,写不出,因为简单,所以久远。
浮舟不高兴了,才说出这番好像没反驳,却对于一个没长眼睛的人来说绝无转圜的话。
如果一样东西,它只是一种概念,不具备实体和意象,它就谈不上改变。
“不简单,你还真是伶牙俐齿。”宿傩也琢磨了片刻浮舟,然后笑了:
“但你还是得去那里,总之,别出现在我眼睛里碍事。”
浮舟离开的时候腿因为酸软被自己绊倒了,重重地摔下,然后又摸着冰凉凉的地站起。又听见宿傩的嘲笑声,他说她没用。
她在原地找了会方向,不言不语,踉踉跄跄离开。
……浮舟才不会去里梅房间里。
浮舟找了两面墙的夹角,然后屈膝靠在自己的腿上,腰倚着墙,睡了过去。
她又梦见了乌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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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舟每次揣测宿傩的意思都像是卖家自刀--不敢刀多了,但又怕人跑了。
第10章
乌鸦的形象经对比,一下就可亲了起来,而且在梦里……奇怪的空间,迥异的环境,她也脱离了肉、体的酸麻。
他不是来报丧的,反而像喜鹊一样捎来喜讯。
在浮舟前夜撂脸就醒来之后,经过一番权衡考量,乌鸦先生最终决定--浮舟可以阅读和学习一些知识,仅限梦中。
【那个时代好像只有文化风雅的女人能受到待见。】
……不文化不风雅的粗鄙浮舟,草草挥别了自己愚笨的过往。虽说她还未做几天人,但也不是不知道人类过的是何种生活--
看也看了许多轮,她只不过不熟悉宿傩和他的世界,也不知道11世纪的东方而已。
现在浮舟即将去了解了。
愚女从晨间的冷露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她耳边木板上正响起脚步声。
摸着疼痛难忍的腰和腿,浮舟忆起,他们换了个地方,如今他们抵达一个新的城镇,听节奏应该是里梅在做饭。
她略微伸展了一下僵硬了一夜的躯体,疲劳和疼痛又纠缠住了原本自由的灵魂。
浮舟忽然想道,我为什么还要做人呢?身上很疼。
这个问题没答案,她也没来得及想。先前听见的脚步声停下了,然后是里梅说话:“你醒了,早餐快好了。”
浮舟忽然叫住了他,直呼名字:“里梅
。”
对方倒也没因为她的称谓计较:“什么事?”
然后她叹气:“你,终究,不是宿傩大人啊。”总要说点话把他得罪了才好。
“……”从肃杀的寒意与触手可碰的坚冰看来,她做的挺成功。
浮舟被一堵恼羞成怒的厚实冰墙绕住了。最后,在宿傩起床以后,心情颇好的主人解救了她。
“让你单独睡一晚上,你就惹了这么大祸。”说是这么说,但浮舟能听出还没吃饭的宿傩已经像饱餐一顿那样开心了。
她于是没有自己再站起来。不同于昨晚一喊就离开的样子,浮舟窝在墙角,朝对面伸出了手,两臂张开。
宿傩讥讽浮舟:“嚯,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不知天高地厚。”
浮舟没从他声音里听出生气,也没有过度的兴奋。所以她还没停下【天高地厚】,可怜可亲地央求道:“在这坐了一晚上,我疼。”
宿傩抱起了她,还帮她治疗了酸痛的倦躯。
浮舟搂抱他的身体,本就孱弱,拥抱还像花一样轻,说是抱,更像是依附在他身上。
她的耳朵贴着宿傩的衣襟,整张脸也都不露在外面,只有声音里有一点哀伤:“里梅大人,很讨厌我呢。大人,我该怎么办?”
他听了这个问题果然高兴,又笑她愚蠢。故而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宿傩啊,不是好人,又爱揶揄,又爱恐吓--而且是可能付诸行动的恐吓,但还算……重感情?
浮舟想,至少对方从不觉得里梅不顺眼。
做人的道理往往是干活多的人会被埋怨,但里梅做了很多事,宿傩依旧很欣赏他。
她的愿望很朴素,希望自己也能干什么都不会被讨厌,这样就能更轻易地达成目的。想到文化水平问题,浮舟又觉得其实宿傩也算不上有学识,却三天两头拿这个讥讽她。
想来还是恶劣。
自打这时候起,她自觉地不再与里梅闲聊,也不再和他打招呼。浮舟把会说谢谢的礼貌也一并捐弃了。
在宿傩身边,不缺因为不会说话做事不妥帖而被不幸抹除的人。在这里,他们不算离群索居,也有了少许社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