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回想起曾祖父当时既惊喜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又回想起他们两人刚刚的对话。
“你愿意完成拓真的遗愿?”
“并不。我会改变组织,是因为我和爷爷的心愿一致,并非特意帮他。与其说是为了曾祖父或是为了爷爷,我更多是为了自己。”
那个人……
他的曾祖父的确是老了。
诸伏高明略感怅然。
他真想劝劝曾祖父去珍惜眼前人,人不能总被过去束缚,面前的一切才更该得到他去关注。
诸伏高明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的姑祖母。
他已放下了,感受着曾祖父对自己的疼爱,诸伏高明很容易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
但姑祖母不一样,那是个看似什么都不在乎,但心底盘根错节处,却总有一块心结久久都无法解开。
她风华绝代,却又痛苦折磨。
她看似很强势,实则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令人打从心底里感到不忍。
他们是父女,关系不该如此。
大学四年,时光悠悠而过。
按照之前的计划,诸伏高明和幼驯染大和敢助一同考入了警校。
黑泽阵……不,在组织里,他琴酒的名号反而更响亮一些。
再不是过去软乎乎的小娃娃,17岁的少年身材颀长,幼时的婴儿肥早已褪去,面部棱角分明,再配上那双绿幽幽的狼眸,只需抿平嘴唇便显得杀气凛凛。
明明是高三,琴酒却没有任何迎战高考的压力与紧绷,反而去组织的时间更多些。
“琴酒大人。”基地门口,有人靠近琴酒,压低声音和他说:“清酒在里面。”
琴酒眸光微闪。
清酒,是小先生选择的代号,寓意清清白白。
时常以此自省,便不会走偏。
他面上无甚表情,却理了理黑色的大衣,又将几根毛躁的头发用手指梳到耳后去。
做这些动作时,琴酒的脚步甚至都没停,仿佛基地里有一块与他磁极相反的磁铁,正将他一刻不停地拉过去。
可那人又悄声补充:“百加得也在,和清酒发生了冲突。”
周围温度骤降。
为琴酒通风报信的人吓了一跳,连忙朝旁避了两步,感觉自己都要被冻结了。
还好琴酒也没空理他,大跨步地走进去,远远看着他的背影便可以感受到他此刻身上的戾气。
这人后怕般抚了抚胸口,琴酒大人的气势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琴酒脚步匆忙,几乎想一瞬飞过去,可当他看到诸伏高明和百加得时,才发现事情没自己想象中那样糟糕。
诸伏高明在练枪。
抬臂、沉肩、三点一线。
沉稳又专注,子/弹在靶心砸出痕迹。
而诸伏高明身边,百加得在低声念叨着。
“朗姆大人前段时间喊您去见他,您似乎并没有过去。”
诸伏高明根本没回应。
“您标新立异,当初朗姆大人就已经在阻止您搞酒厂了,您为什么不听?您知不知道外面的同行都在笑话我们?”
虽然百加得在问责,却一口一个敬称,明显不敢造次。
“朗姆大人说,这次他绝对不会同意,您是组织的人,怎么能够去……去……”百加得满脸厌恶,似乎难以启齿。
见诸伏高明并未吃亏,琴酒缓缓走到他身边。
和以前一样,他还是喜欢站在诸伏高明左边靠后一些的位置。
和以前也不一样,以前的琴酒就像个小跟班,现在的琴酒,则更像一头为珍视之人站队的雄狮。
赫赫威风,无人敢忽视。
“琴酒,你来了。那正好,你快和清酒说说,他不能……”
“为什么不能?”琴酒反问。
百加得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琴酒。
为什么不能你自己不知道吗?
他们组织的人,怎么可以去警校,怎么可以当警察!
“清酒想做什么,不是你可以置喙的。”琴酒厉声喝斥。
“你在说什么啊?这可是朗姆大人……”
“即便是朗姆,在清酒面前,也耍不得这种威风!”琴酒连朗姆也不放在眼里。
朗姆?那谁啊!
一个被小先生屡次打败,权力都留不住的失败者。
一个喝了口蘑菇汤便倒下,到现在身体都留有后遗症,藏在背后不敢见人的龌龊小人。
他有什么资格对小先生吆五喝六?
百加得磨了磨牙齿,不再理会琴酒,而是俯身在诸伏高明的耳畔低语:“朗姆大人想见您,您最好现在和我走。”
他们挨得太近了。
琴酒眼睁睁看着百加得贴过去。
百加得那张恶心的嘴巴,距离小先生的耳垂仅有一指的距离。
像是这样的距离,说话时恶臭的口气,都要污染到小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