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陆询舟手上收拾好书箧,一脸诚恳地回答,“下次还敢。”
李安衾很淡然地起身,看了一眼还在幼稚地争执的两人,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地问道:
“走不走?”
陆询舟听罢望了一眼窗外站着的阿娘,拎起书箧同李吟霁告别,转身讨好地同李安衾说道:“殿下可否帮臣挡一挡阿娘的问话。”
“求本宫没用。”
李安衾的声音带着点凉意,让陆询舟的心凉了个透。
呵,薄情寡义的女人,昨夜还在她身下娇媚地哼哼唧唧,高氵朝时还要一边撑起身子迎合,一边哭道“用力”“不够”“还要”,今早就冷漠地翻脸不认人,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果然帝王家的子女人前人后都不可信。
当然,公主殿下话是这么说的,实际上——
“询舟她学习孜孜不倦,还帮本宫处理政事,今日课上走神许是因为昨晚挑灯夜读久了。”
李安衾淡然自若地背着手,朝陆询舟颔首赞赏,满脸嘉许,举手垂足间天家嫡女的贵气浑然天成。
“若是如此,小女便承蒙殿下的教导了。”卿许晏拍了拍小女的肩膀,欣然道,“微臣听罢辞非方才的回答,也见她最近大有长进,不错。”
话音刚落,陆询舟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话说回来,阿娘您今日从尚医局来这找询舟可有何事?”
卿许晏忽的眸色一暗,朝不远处与李吟霁相谈甚欢的李容妤看了一眼,然后朝李安衾行礼道:“殿下,微臣与小女借一步说话。”
李安衾点头默许,瞧着卿许晏带着陆询舟走到远处。
只见那位御史大夫郑重其事地扶住女儿的肩膀,雨势渐大,李安衾望见卿御史神色严肃,嘴巴一开一合地说什么,然后——陆询舟露出难以置信的诧异之色。
远处,陆询舟瞪大了眼睛,四下看了看后,确信无人能听见,这才低声质问:
“阿娘,您说什么?”
“您要与阿耶和离!”
“您还要搬回正平坊的御史府!”
“以后休沐日,大哥和二哥回丞相府,我和三哥去御史府上住!”
第38章 逃避
不知不觉间,屋外下起了雪。
这是长安今冬的第一场大雪。
夜中的藏经阁依旧灯火通明,陆询舟捂好了笼在袖内的手炉,鼻尖微动,嗅到冰冷的空气中夹杂的一丝酒肉香气。
“陆、陆伴读?”
不远处的书架那头探出一个人影,女子掂量了一下手中酒肉的分量,随即讨好地问道:
“亥时了,你不回去吗?”
陆询舟面无表情地翻开经书的下一页。
“苏守阁放心,在下不会揭发您在藏经阁吃夜宵之事。”
苏钰儿松了一口气。
她是仗着身为皇后的一等侍女的姑姑才谋得这个藏经阁守阁吏[一]的小职。可惜她天生是个不安分的性子,日子久了难免稍有怠慢规矩,若是因此不慎失了官职赋闲在家,怕是还要被尖酸刻薄的兄嫂嫌弃这嫌弃那。
“喂。”
苏钰儿唤了一声依旧端端正正坐在那的人,晃了晃手中的酒肉。
“我看你自酉时过半就待在这了,现下读了那么久的书,不饿吗?”
陆询舟礼貌地笑了笑,道:“不饿。”
“哦。”
苏钰儿自小住在京郊的村里,入宫以后也整日待在藏经阁中,她没见过宫里的妃子公主,而学馆里的学子也几乎不来这。
藏经阁整日来的都是些白须飘飘的老学士或是秃头干瘦的年轻学士,而面前这个人算是她目前为止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一个了。
听别的宫女姐姐说,她叫陆询舟,是大公主长清殿下的伴读,家世显赫,不仅长得好看,而且待人接物也谦和温柔极了。
苏钰儿偷偷观察过她的眉眼,那人生得玉质金相,又一身温儒矜贵的君子气,如传闻不假。至于待人接物嘛,谦和有的,就是不见温柔,她来藏经阁那么多日了,除了方才那个礼节性的笑容,她甚至都没怎么与她讲话,成天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赎罪的。
一个顶好看的小闷葫芦。
这是苏钰儿这些日子同陆询舟接触后的评价。
守夜班实在是无聊至极,无聊到她苏钰儿居然一边吃夜宵,一边琢磨起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她吃完夜宵后“毁尸灭迹”了一番,随后拍拍身上的长袍,打算去四周巡视一遭,谁知门外有人自漫天风雪中走进,令她不由地定睛一看。
来者是个侍女打扮的娇娘子,红袄夹领,眉眼如画,温婉大方,手上还提着一盏亮堂堂的灯笼。
她见了自己身上的吏服便同她作了一揖,随即问起陆询舟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