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兰尽量不去想到时候自己是怎么为了顾及民主这块招牌和那群像是斗牛犬的家伙撕咬成一团,随即就想到西比尔最近养了一条杂种狗,叫幸运,幸运每次碰见她就会咬她,好像她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人,这条狗今天遭了报应,和厨师的狗打了一架,那并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厨师的狗要更大更凶猛。从斯卡龙嘴里听说这件事时,她听到了西比尔传来的一阵愉快的笑声,那声音里有一种对现状的满足感,然后她的内心也能滋生出一种幸福来。
不知不觉中,她好像已经能够以西比尔的快乐为快乐了……假若她也能接受西比尔这么回答她的理由就好了,虽然西比尔很可能就是当前没考虑过这种事所以才不加考虑的……
而那种失落的心情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占据了心头。
在最后的睡意浸染头脑的时候,她似乎听到西比尔在说针对她的那十数次阴谋,根据警务部长图拉·戴杜维尔截获的一些书信表明,亨利十世直接插手谋杀她的一桩阴谋,不知已经被释放的首席亲王里希沃斯特亲王是否知晓。
西比尔最近对这类事情有些关心过头了,有时候都会让人忘记西比尔其实是个外交部长,而不是一个警务部长。说起来,图拉·戴杜维尔最近是不是有些过分集权?她觉得有必要建立一支独立的秘密警察部队。
然后,里希沃斯特亲王的府邸已经被卖给奥莱·基里奇伯爵居住,现在好像就和基里奇住在一起。
她明天要去参加属下的一个将军,也即穆斯塔法·阿塔图尔克的婚礼,这个穆梅尼亚人今年34岁,一直是个独身主义者,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恋爱了,然后忽然就要结婚了。新娘她见过,才16岁,是个非常迷人、很有魅力的女孩。她有义务为这一对新人献上自己的祝福。
有时候这个世界真是让人觉得奇怪,当你没想过结婚时,不管是谁结婚都不会吸引你一丝一毫的注意力,顶多是‘嗯’‘哦’两声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当你想要结婚,但是不能结婚的时候,不管是谁结婚了,都能深深刺激到自己,觉得这个人是不是有意和自己作对。
在这里,这样的心理完全是她个人的内心写照,她想要客观,但是偏偏客观不起来——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某种程度上的感情受虐癖——如果西比尔能够稍微做一些在她看来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就可以理直气壮越过那条让彼此独立的红线了;但西比尔如果真的那么做了,她觉得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现在她没做噩梦,她也觉得自己要疯了。
在共同生活的这段幸福时间里,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正经历一个阶段,这一阶段她天性中对于爱的追求显得太过强烈,伤害了她身上的一种能量,这种能量从整体上标志着她作为一名军人以及政治家的行动力。她有几天很少去验证西比尔交给她看的主题报告书,自然而然觉得是经过西比尔手的,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使得西比尔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要在这方面欺骗她,都将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但是她知道的,她必须要有一双属于自己的眼睛,西比尔能够给她提供额外的视野,但她绝对不可以通过西比尔的眼睛来看这个国家——届时只能得到和西比尔一样的答案,那么有她没她又有什么区别?
必须要记住:构建双方信任的基础就是彼此间的不信任。只有这样,最后事出有因时才不会怪罪到对方头上。
……自己都是拐弯抹角提到结婚这件事了,怎么能够责备对方敷衍呢?
提出这样明知道对方很可能不会给出肯定答复的问题之后又擅自心生不满的自己真的就像个小孩子。
人自然而然是为了实现欲望而生存的,但是任由欲望占据头脑,那就完全不配为人了。
换了个角度进行思考后,她发现自己的观察发生了变化,她对自己方才有那样完全是情绪化的想法感到无比惊愕:就这一会儿,她好像把她过去所有日子以及她的野心统统忘记了,她将要做的事情,她的明天,她的未来全都不见了。
紧接着,她便感到一阵心智恢复后的战栗。她忽然知道自己为何觉得有必要这么说了,因为她已经非常沉溺于这段感情了,必须要将自己抽离出来,不然就一定会溺死自己。
在自己身上,她已经看到了很多预警的信号,告诉她必须立刻保持清醒,虽然没有一种信号明确有力地证明会造成什么不可承受的结果。
这种神奇的力量,不输给任何做工精良的古代甲胄,在战场上,她只需随着这种神秘的感觉,就能在无数枪林弹雨中毫发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