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以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殊荣。
鲁滨逊·潘德森还是开口问了,他不可能没有疑惑:“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您在波尔维奥瓦特有家人,不说别人,督政府和您签订的合同,每一笔款项都有照实发放给您,和督政府作对,对您有什么好处?能够赚更多的钱吗?还是说您是受指使的?您背后的人是谁?”
身着私人定制的礼服,面对潘德森的疑问,梅特兰就像当初面对德兰那样,做出了标志性的动作:一只手抱肩,另一只手轻轻地摆了个幅度。
“在丰查利亚群岛时,我曾经犯下了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那个错误不仅让我成为了一个罪人,还严重地伤害了我的心灵,影响我的心情。直到大仇得报,我最终才睡了个好觉。”梅特兰的面容和两年前比起来要更加沉静,那并非是一种故作姿态,“最近,这种状态又来了,我整晚整晚睡不着,您知道我为什么睡不着吗?”
梅特兰没等潘德森发话,他自问自答:“我觉得她~哦,是他们肯定是要做些什么的,如果不能成功,死刑就会是他们的结果,一想到这样的结果,我就睡不着,都快把我耗垮了,我能怎么做呢?”
“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梅特兰说。
潘德森:“……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还不够吗?”
沉默了片刻,潘德森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喃喃自语:“够了,够了。”
他没有和梅特兰继续交谈下去,也没有对梅特兰做什么,他对梅特兰说了声抱歉,因为不能继续招待梅特兰用早餐,他请梅特兰回去。
梅特兰离开视线后,他立即借口去洗了个澡,刚洗完,路易·耶格和霍华德·休斯就来了,他们已经和西比尔交涉过,但还处于犹豫不定的状态,这次来主要是通报上午他们的经历,但潘德森拒绝会见他们。
潘德森嘱咐他的秘书去叫警务部长图拉·戴杜维尔过来,但来的是西比尔和埃蒂安,如果说他先前心中还存有一丝幻想的话,这时候,这点幻想就尽数化为乌有了。
埃蒂安在西比尔之前开口,他说,他是来商量隐退事宜的。
他语气很激烈:“拉菲奇督政已经引咎辞职,如果您还想做任何反抗,保有这个腐朽的督政府,那么我们将会动用一切能够动用的武力手段来使您认识清楚当前的事实。”
潘德森没看他,只是看了一眼西比尔后,就快步推开临街的窗户,街上的景象足够使他大惊失色——督政卫队在人群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以军乐队为前导,正向府邸的庭院进发——民众们都没意识到这是一场政变。
这时,西比尔向潘德森递过去一封辞呈,这是应拉菲奇请求,由热扎雷起草的,为议会议员们准备的通用辞呈。
潘德森果不其然看都不看,就将辞呈抢过来,一下子撕得粉碎。
“除非你们杀了我。”看着纸屑散落一地,潘德森刻意用一种过于轻快、随便聊天的语气慢悠悠地说,“你们可以向外公示说我是自杀,但我是不可能在违背民主原则的情况下辞职的。”
西比尔没说话,潘德森注意到西比尔正透过窗户向远方望去,眼神突然变得执拗起来,便问:“怎么,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予你的,如果没有我——”
“莱蒂齐娅。”
“啊……为什么?”
“您为什么没有把莱蒂齐娅救下来?”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她——”
“您说完全是她自己想死。”西比尔淡然说道。
“我——”
“应该不是因为莱蒂齐娅没有在最后时刻给您写信而一时口不择言说的气话吧?”
西比尔今天穿着黑色的绸缎外套,看上去就像是教士袍,尤其在左手握住胸前的银制十字架时,她就更像是一个教士了。
她原本就是一个主教。
她在心中背诵《圣经》中的《诗篇》第51篇,用最轻柔的语气说着对于潘德森来说是最残忍的话:
“我还在议会中时,不管是哪个时候,都没有考虑过您,您是谁?我不认识。你值得我认识吗?您虽然是立法院议长,但是看上去似乎被抛弃掉了,而您能够成为议长,只能感谢莱蒂齐娅与马西莫的友谊,因为马西莫是当时形势的主宰。”
“您可是将安希姆送上断头台的英雄啊,但如果莱蒂齐娅活下来了,这个头衔就要大打折扣了,您只是被塑造出来的英雄,如果还是像以前那样唯莱蒂齐娅马首是瞻,您所谓的‘世界革命’的理想,根本不会有人在意,您说对不对?您知道她并不赞同您的想法,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您会放弃吗?可以把异见者全部送上断头台。您是议长,只需要在议会上一直摇铃铛,在宣布逮捕安希姆之后,让人们完全听不清那些想要为莱蒂齐娅辩解的议员们的声音……除了一点点良心上的谴责,这都不能算是犯错。巴蒂斯特夫人到现在为止也不认为您那时是有意为之,要知道中间投靠安希姆杀了许多温和派议员的布鲁图都活下来了呢,说到底,做决定的还是议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