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尔维奥瓦特的晚会从不停歇,宴席就像流水那样满足着形形色色的人的胃口,兴许再精美的荤素菜肴都难免会让人感觉腻烦,但当坐在首席上的某人拿起餐巾时,应邀来的客人都会胃口很好,吃的和喝的都很多。
西比尔曾一度认为这种酒肉式的应酬是低效且无意义的,那都是上一辈人留下来的陋习,等她这一代人替代了那些老年人,他们应当可以用最简单的方法交换彼此双方的意见,可以把用于社交辞令的时间应用到更有意义上的事情当中去。
但事实证明,哪怕现在身居高位的许多是年轻人,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重复着老一辈的做派,甚至会更变本加厉。
喝酒打牌并不只是贵族们自甘堕落的一种表现,某种意义上说,还该是以裙带关系维持贵族地位的贵族们的必修功课。
在晚会上,不认识的相互认识,认识的感情会更加深厚。如果某个贵族想要求人办事,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中间人举办一个晚会,邀得几个人来,餐前餐后摆上几张波士顿牌桌,自然从陌生到熟悉,成为政府当中可以互相扶持的对象。
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些互相举办的晚会是政治体系能够良好运行的一种化学剂,而对西比尔来说,毫无疑问,许多有关督政府各部门的详细资料都是靠手底下的外交官参加晚会获得的。毕竟她不习惯办什么晚会,她能去参加的晚会一般固定的也就是那么一些人,除了那些人,和她沾上关系总不是什么好事。
在晚会上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主办人的关系网,因为一个官员举办晚会,一定是请和自己关系好的,而一个深谙此道的官员一定不会让彼此关系不好的两人坐在一起,所以,到了坐上餐桌时,不仅能够熟悉主办人的办事能力、对于自己的真实态度,自己的关系网,也能够了解主办人的关系网,在座的别的官员的关系网。
谁和谁关系好,谁跟谁有矛盾……在晚会上一览无余。
闲话到此打住,讲了那么多,西比尔只是想说,灌肠通常是与会人员大快朵颐之后,用于清除肠道堆积食物的一种卫生方法。毕竟,不是谁都想像约瑟夫·马尼埃那样胖的。
长期和上流社会的夫人们打交道,受教士身份的影响,常常会有人私底下找到她请求忏悔,她因此知道有些对丈夫非常不满的妻子们喜欢用砷浸泡丈夫们的衣服,能够使得这些丈夫们染上和梅毒类似的症状。很多时候,这样的行为是致命的,偶尔也有几个幸运儿能够逃脱这样的命运,只是逃脱的结果不会比死了更好,总之名声会被完全败坏。
格拉蒙夫人,西比尔认识她,但见面次数很少,即使是在现在的上流社会,这位夫人也能称得上是温文尔雅,洁身自好,她是警务部长格拉蒙的妻子,由于丈夫的声名,这件案子一被揭发出来,就立即引起了轰动。
下毒的理由是想要摆脱她的丈夫:警务部长格拉蒙很大男子主义,非常重视荣誉和自尊,他能够让自己在外面找许许多多的情人,却要求自己的妻子为他保守贞洁,在发现妻子不甘寂寞和陌生男人有所接触后,他动用自己的司法关系,以一封逮捕公函将那个陌生男人抓进了监狱,此后还经常家暴妻子,有一次格拉蒙夫人为了逃避殴打,还躲进了已经是国家财产的修道院里面,在那里,他们3岁的儿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妈妈被爸爸打的鼻青脸肿。
整个上流社会都参与围观了这起案件的审判和处决。
审判极具戏剧性。
格拉蒙夫人到达法庭的时候,很是活泼可爱,她面色红润,全程带着笑容,样子似乎比结婚之前还要年轻。她被一群崇拜的人围着,许多是女人,也有男人,不仅有上流社会的人,还有底层民众。这些人视她为敢于反抗的英雄。
她和她的情人,一个长相平平但很有些温和气质的男人——刚刚被放出监狱,以之为她的共犯——手牵着手。
据说她就是为这样一个看起来很不起眼的男人谋杀的自己的丈夫,且丝毫不顾自己儿子的未来。
格拉蒙夫人说她十分崇拜倾慕她的丈夫,她只是希望霍伟尔·格拉蒙在要求她的时候自己也能做到那些,警务部长格拉蒙的风流韵事早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丑闻,可为什么她要为此承受指责,并为此痛苦不堪呢?
如果格拉蒙不是屡次家暴她,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她坦率地承认,就是她毒杀的警务部长格拉蒙。
法官表明她是受了情人指示才那么做的时候,她大笑并举起和情人牵着的手:“干嘛我要毒杀我的丈夫还要是听从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