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过妆后,浴缸的水已经放满了。
靳意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机放在了旁边,她担心在她泡澡的时候,魏舒榆会正好打电话过来,她不想错过魏舒榆的电话。
泡澡球落入水中,咕噜咕噜冒出一连串细小的气泡,迅速荡开,牛奶味的香气混着一点点干燥花瓣的甜意,慢慢弥散,水面被晕染成一层柔润的浅蓝色,泛着淡淡的乳白光泽,像是云雾压在湖面上,轻得几乎要化开。
热气氤氲,浴室镜子上结了一层水汽,模糊了她的倒影。水声轻响,偶尔滑落几颗泡沫,整个空间安静极了,安静得只剩下心跳的声音。
被温热的池水包围,鼻尖是淡淡的牛奶香气,靳意竹紧绷的肩颈慢慢放松,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
浴室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安静弥漫了整个空间,只有她偶尔拨弄水花的声音,时间变得很慢很慢。
觉得背上微微发烫的时候,靳意竹从浴缸里站起来,带出一地水珠。
她拧开花洒,任由水雾将自己兜头兜脑的包围,打湿头发和脸颊,洗完澡后,靳意竹裹上浴袍,抓起置物架上的手机,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魏舒榆的电话,还没有打过来……
靳意竹在沙发上坐下,看着落地玻璃窗外的景色,夜晚渐深,香港却愈发绮丽,像是被不肯熄灭的梦。
远处的高楼在玻璃窗上反射出一片又一片的光影,偶尔有飞机划过天际,尾灯一闪一闪,像在为这座永不入眠的城市打上句点。街道上车流不息,红绿灯有节奏地更替着,像是某种机械的心跳。
她的视线越过这些光,落在最远处海湾的轮廓线上,仿佛看见对岸的某个影子,静静地与她隔海相望。
她开了电视机,但没什么心思看。
狮心的事情也是新闻的一部分,讲来讲去,宛若一块腐烂的肉,叫人见了就难受。
靳意竹随手搂过一个抱枕,将脸深深的埋进去,让柔软细腻的织物贴住自己的皮肤,产生一种被拥抱的错觉。
沉闷的呼吸中,靳意竹想,在她没有时间给魏舒榆打电话的时候,魏舒榆也是这样想着她的吗?
还是说,她不会想到她,只是用那双冷淡的眼,审视着她们所度过的每一天,等待着一切结束的那一刻?
她那如同樱花一般的唇,是否也在虚空中亲吻过她?
胡思乱想之中,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她给魏舒榆设定了专用的铃声,是《Engel Aus Kristall》,只要音乐响起,她就会想起魏舒榆,仿佛早已形成某种条件反射,变成只属于她的锁链。
“睡了吗?”
似乎是喝了酒,魏舒榆的声音比平时稍微甜腻一点,伴随着电子密码锁滴滴的声响,她开了门,门悄无声息的关上,换鞋的声响,脚步落在地板上的声响,靳意竹听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想象着她踩在地板上,桦木色的地板反射出黯淡的影子,她靠着想象,短暂的回到魏舒榆身边。
她想,她本来就该是在那里的。
“还没,我在等你,刚泡了澡。”
靳意竹回答,声音放轻了,原来她自己的声音也会打扰那一点细微的宁静,她说:
“刚刚喝酒了吗?”
“稍微喝了一点。周教授说这可能是大家最后聚在一起,他们就起哄说要一起喝酒……我只喝了一杯生啤,还有一杯桃子酒。”
微醺之下,魏舒榆的头脑昏沉,话变得多起来,不似平时惜言。
她抓着手机,走进厨房,先倒一杯矿泉水,咕噜咕噜的喝下去,长舒一口气,低声嘟囔:
“不知道阿金有没有准备泡澡水,今天想要一个柑橘味的……”
“今天喝酒了,不泡澡了好不好?”
靳意竹听着她的声音,将玻璃杯放进洗碗机,发出叮当一声轻响,脚步声,开灯的声音,魏舒榆大概是到了浴室,没说话,她猜得到,阿金给魏舒榆准备了洗澡水,她要悄悄去泡澡。
“魏舒榆。”
她叫了她的名字,声音放得更温柔。
“这样不安全,我不在家,没人陪你。”
电话的另一端,魏舒榆呼吸安静。
她将手伸入浴缸,拨弄着水面,发出一点若有似无的声响。
“靳意竹。”
魏舒榆的声音很淡,轻轻的,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叫着她的名字,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对啊,你为什么不能陪我呢?”
靳意竹呼吸一滞。
魏舒榆不在她的面前,但她却能想象她的表情,那张清秀的脸上,不会有什么很大的表情,只是会抬起眼,琉璃般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点淡淡的嘲讽。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能陪我呢?
她大概早就想这么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