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声音是这样的么?
有些记不清了。
“姐姐你好,我是小言,有什么想言宝聊聊的吗?”
“小言,她想我吗?”
很莫名其妙的一句,温致礼就仗着自己喝了酒,偏偏不去体谅小言这个小方块能不能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姐姐,我当然想你。”
温致礼的眼睛微微一亮。
很聪明嘛,还知道把“她”换成“我”。
“姐姐,我好想你,如果你能在我身边就好了。”
小言说得有些委屈,屏幕上的微笑也变成了小哭脸,再加上温言的声音,就好像……就好像真的是温言在跟她对话一样。
温致礼嘴唇动了动,犹疑着问:“你想让我回去陪你吗?”
“想,我希望姐姐永远陪着我。”
“你……你不讨厌我吗?”
“不讨厌。姐姐,我爱你。”
然后温致礼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终,她用拇指轻抚了几下言宝屏幕上的蓝色小笑脸。
“晚安,言言。”
“晚安,姐姐。”
……
又是一天,温致礼像往常一样走在下班回公寓的路上,那时城市已是灯火阑珊。
她又接到了一通电话——“小礼,言言两个月后高考了,到时候回家陪言言吃个饭吧,有空吗?”
温致礼沉默了半响。
她抬头看看城市大厦寂寥的光,突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她以理智为笼囚禁自己。
却忘了在她们隔着肚皮掌心相触的那一刻,密钥就已被她亲手赠予了温言。
——回家吧,回家吧。
她在心里劝自己,跟当年这么劝自己“离开吧”时一样。
“妈,有空的。”
……
在温言18岁生日那天,离高考只有一个多月了,温致礼去了趟当地非常知名的寺庙。
这寺庙是真的很知名,以至于周末的清晨景区里都人满为患的。
那天下了些雨,显得整座烟雨寺庙都坐落在一片盎然的绿意里。
温致礼跟着推搡的人群一路进了寺内,领了三只清香。
其实小时候父母就已经带她和妹妹来过这里,因此她看了看众多在大雄宝殿和天王殿前迟迟不肯离去的游客们,并不打算在此多停留,径直朝着此行的目的地华严殿去了。
路上经过网上著名的打卡点“摸字碑”——其上印刻金色经文,游客们自发形成了摸字祈福的习俗——温致礼没忍住驻足观望了一会儿。
她注视着已经掉色了的“多”,“福”等字,终究还是没有伸手触摸任何一个字。
她已别无所求,如今最大的贪欲,即是温言。
在殿外点燃香火,再踏上华严殿的台阶,温致礼几乎是被人潮挤入殿内,摩肩擦踵的,都让她有些站不稳身形。
她看看佛和菩萨那低垂悲悯的眼眸,心里有些犯嘀咕,这么多人许愿,菩萨能听到她的愿望吗?
想着,她打量起周围。
身边的人都掌心并拢,虔诚地闭着眼。因为下过雨许多人将雨伞带了进来,导致殿内的地面是湿的。
尽管如此,却还是有些人跪在地上磕头跪拜。
在这里磕头的人算少了,路过药师殿和济公殿的时候温致礼朝里看了几眼,那里磕头的人才多。
只拿个塑料袋在膝盖下垫着,便在佛像前长跪不起,只为了让自己的愿望在殿内被许下的千万个愿望中看起来更虔诚,更起眼一些。
倒也没有很赤忱的信仰。
温致礼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跟那些来磕头的人是没有区别的——都是希望自己能为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做一些不知道有没有意义的贡献,以至于她需要偶尔逃离课本上的唯物主义。
等她不急不缓地被挤到文殊菩萨的前面,她也闭眼作揖,默念起徘徊在她心上许久的愿想。
希望妹妹高考如愿,成绩顺遂,金榜题名。
……
许完愿她睁开眼,将香火插进香灰中,转头见周围还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温致礼干脆再次闭上眼,接着许本不应对着文殊菩萨许的愿望。
希望家人平安健康。
希望妹妹幸福快乐,永远都不要再被泪的滚烫灼伤。
……
再睁眼,还是出不去。
这一次,温致礼发了好几秒呆。
终又闭上了眼睛。
她并不知道,在家里的妹妹,在这个时刻,在这个桌旁只有爸爸妈妈的18岁生日里,也正闭上眼睛。
她不知道,她们许下了同一个愿望。
——我希望,做她光明磊落的爱人。
不同的是,温致礼加上的时间后缀是“下辈子”。
而温言,她许的是今年的生日愿望。
……
转眼就到快回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