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婆母难伺候,可太后待臣宽厚备至,臣起初以为太后待大王的其他姬妾也一并如是,后来才知,只有臣有此殊荣。”
“太后流产那日,与臣谈及过往。让臣想到很多年之前,无意间听到的先帝和苏先生的谈话。”
李琅月提到先帝时,野利思罗攥紧了拳,指甲嵌入皮肉之内,却不觉得疼。
“大昭先帝……和苏先生说了什么?”
“先帝问苏先生:‘你说,阿音是不是还活着?’那时臣才知道,当年苏先生前往西川时,也是暴雨天气,当时迎回的只有华阳郡主的尸体,并没有见到嘉柔公主真正的尸身。”
李琅月说着,垂下了眸子:“先帝也是因为过于思念嘉柔公主,才允许把我接回圣都。”
“那你怎么就笃定,孤——就是嘉柔公主?”
想到李淳,想到那个曾经对她万千宠爱,却最终将她推入万丈深渊,又在她“身故”后懊悔不已为她痛哭流涕的父亲,李婉音的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痛。
“因为太后说的每一条,与臣的皇姐,都能对得上!”
“太后说您的父亲为了家业的支持,把您嫁给了一个不喜欢之人,那人还对您动辄打骂,时时凌辱。当年先帝将皇姐下嫁西川也是为了朝局稳定,没想到西川谢延那个混账,敢那般凌辱大昭的公主!”
“您说您和摄政王相遇之时,摄政王还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依年岁推算,那您出逃之时,正是朝廷公布的嘉柔公主遇难之时。西川与西戎也接壤,嘉柔公主逃往西戎,完全有这个可能!”
李琅月眼中噙泪,跪着上前握住野利思罗的手:“臣相信血脉相连的心灵感应,臣笃定您就是臣的姐姐!臣已飘零一身,了无亲故,您是臣在此世间唯一可以依靠地亲人!臣也愿意成为姐姐的倚仗!”
李婉音俯身看李琅月,她冰雪洗净一般的眸子好真诚。
可见惯了皇室贵族虚与委蛇勾心斗角的李婉音,早已不相信这种表面上的真诚了。
尤其李琅月不仅能见微知著地推算出她的身份,还能将计就计,将野利氏、索氏、没移氏、北狄人全部算计进去,将自己倒摘得干干净净,装出一副完全无辜的受害者模样,她就绝对不会像她表面看起来这么纯良无害。
李婉音选中李琅月作为和亲对象,一开始就是因为看重李琅月的能力,她需要一个可以辅佐她的宝剑利刃,不需要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绣花枕头。
但她更需要完完全全确认,这把宝剑,能够为她所用,而不至于反过来伤了她。
“孤凭什么信你对孤绝对真心忠诚?”
“有一件事情,姐姐不知道,很多人也不知道。”
李琅月抬眸的时候,眸中的真诚渐渐染上了一层狠厉,二者掺和在一起,有一种极度的诡异感。
“西川谢延是我杀的。”
听到这句话的李婉音像受惊的飞鸟,一下子就从站了起来:“谢延不是畏罪自尽的吗?”
“那是朝廷给他的脸面!”
李琅月对谢延的恨毫不掩饰:“当年是我自请去西川讨贼的,不只是为了扬名立万!也为了替我的姐姐报仇!”
“我的姐姐是大昭最尊贵的公主!谢延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敢那样对我的姐姐!所以我一定要手刃他,给我的姐姐报仇雪恨!”
李婉音假死脱【踏雪独家】身之后,无数次地幻想过她的亲人替她报仇雪恨的场景。
她以为她的父皇李淳,或者她的兄长李穆立马就会发兵踏碎西川。
可是他们都没有。
最后,竟是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庶妹,在十六岁的年纪便自请前往西川战场,替她手刃仇人,为她打抱不平。
“姐姐,与其只做西戎的王后,做大王的女人,臣更愿意做您的左膀右臂,如当年我大昭女皇与上官婕妤那般,君臣相佐,开创盛世。”
当年的上官婕妤,名义上是女皇之子的妃嫔,实际上是大昭女皇手下最得意的女官。
“如果您愿意,您不止可以是西戎的女王,也可以是大昭的……女皇。”
李琅月给出了最具有诱惑力的承诺。
“你是苏先生的徒弟,苏贽舆可是忠国公,是这天下第一忠勇之士,你也会背叛大昭?”
“这怎么能说是背叛呢?”李琅月笑道,“您是先帝的嫡长女,您的生母郭贵妃是先帝的原配妻子,今上李宣的生母只是藩镇节度使的妾,您远比现在的大昭皇帝,更有君临天下的资格。况且……”
李琅月的目光暗沉了下去,如化不开的浓墨:“是大昭……先放弃我们的……”
李婉音闻言,嗤笑出声。
是啊……是大昭先放弃她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