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能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们朝夕相处,又能在名学大家的指点下每日有所进益,让温沉吟感觉快乐而满足。
如果要说还有什么遗憾,那便是她与裴瑾曾经肆意打闹的那段日子被彻底深埋进了时光之中。
那是她和裴瑾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也是他们羁绊的开始。但如今却因为身份的坦白,再难宣之于口。
虽然因为裴行州的缺席,武学方面的功课暂时停止,但荟英堂里的男孩子们闲暇时也会相互过过招。
每当那个时候,她便站在院子一角,静静地看着他们比试。
虽然在旁人眼里,她是因为放心不下温珩,才会风雨无阻守在那里,但她心里清楚,但凡有裴瑾上场,她的目光都会情不自禁地落在他身上。
而且她也知道,即便眼下手握长枪,数招之间便能将对手击败时的裴瑾是那样从容潇洒,意气风发,可更让她无法忘怀的,却是他和自己一起钻狗洞、看花灯,偷藏在屋顶上悄然许诺着要一起要去祁山看小马时,那淘气又真挚的模样。
某日黄昏后,天空忽降大雨。
原本还打算在晚饭之后在院中比试切磋的学生们,都意兴阑珊地回了屋。
温沉吟惦记着温珩近段时间太过用功,饭总是吃得马马虎虎的,就打算趁着难得的休息时间,去厨房里给他做些吃的。
从前院路过时,她无意中看到了大雨之中,有人俯身在一棵大树下,正忙忙碌碌地捡着什么
驻足观望了一阵后,她发现那人的背影十分眼熟,禁不止举着雨伞跑了过去。
伞身罩上头顶的那一瞬,对方很快回过头来。
四目相接之下,两人都愣了愣。
虽说自荟英堂重逢以来,考虑到对方的顾忌,温沉吟与他相处时,都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但眼下见此情形,还是让她忍不住问道:“这么大的雨,你不回屋休息,这在干什么?”
裴瑾这才回过神来,有些羞赧地解释道:“家母生前很喜欢合欢,在家中也种了不少合欢树,自她去世之后,父亲就总会把凋落的合欢花搜集起来,供奉到她的灵前。只是这些年父亲忙于军务,打理家事的时间越来越少,那些合欢树渐渐也都不开花了……方才我看这院中合欢被暴雨打落,实在可惜,所以便想搜集起来带回去,倒是让温姑娘见笑了。”
听他如此解释,温沉吟不由得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满心酸楚之下,口气也跟着软了下来:“可是眼下咱们离回家还有好几日,花朵沾水之后又容易腐坏,你打算如何保存?”
裴瑾似是没想过这一点,微怔之下,慢慢站直了身体,口气中也带上了轻微的失望:“那倒也是……这样说来,这些花只怕是带不走了。”
当日给温珩做宵夜时,温沉吟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脑中总是浮现着裴瑾将拾好的合欢重新放下时,那又是遗憾,又是不舍的表情。
前思后想了好一阵,她干脆回到了院中,冒着磅礴的大雨将那些合欢花重新搜集起来。
然后她将搜集好的花拿到小厨房里,一点点将水分烘干,又添加了一些除虫干燥的香料,缝制几个荷包。
如此这般折腾了一晚上,她只觉得浑身疲倦,次日听课时,还因为深思倦怠,注意力不集中,被尉迟上恭瞪着眼睛提醒了好几次。
待到课堂散去,四下无人,她才赶紧将裴瑾拦下,然后将那几个荷包塞到了他手中。
裴瑾不明就里,看向她的目光里都是惊诧和疑惑。
眼见如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我向来不擅女工,针线功夫也差得狠。只是想着用这样的法子,大概能让那些花儿保存得久一点。你若觉得太丑,到家以后拆了就是……”
“哪里丑了?”
没等她把话说完,裴瑾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认真看了一阵后,便珍而重之的把那些荷包放进了怀里:“阿吟,谢谢你。这些荷包都很好,我想我娘一定会很喜欢的!”
在他真挚的道谢声中,温沉吟有些害羞地把头低了下去。
他对她表示谢意时,脱口而出是“阿吟”,而不再是“温姑娘”。
虽然态度依旧客气又礼貌,但这称谓上的微妙改变,还是让温沉吟感受到了久违的默契与亲近。
第22章 承诺
中秋即将来临时,荟英堂里的气氛渐渐变得奇怪了起来。
先是有许多学生称病,陆续被家中长辈接走,至此一去不返。
紧接着,就连平日里最严谨守信的尉迟上恭,也没有再来过课堂。
后来温沉吟才知道,那段日子里,一封秘密奏报被送到了魏栩明的眼前。
在那封奏报中,有人以春秋笔法,对尉迟上恭和裴行州极尽构陷,称两人是为了扶植魏弘宣上位,以便控制燕国未来的朝局,才会暗中结党,设立了荟英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