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的视野猛地被彻底“拽”了过去——不再是模糊的叠加干扰,而是清晰、霸道、不容抗拒的完全占据:
杰森正蹲伏在月光惨淡的林间空地,脚下是一只刚刚被开膛破腹的雄鹿。
新鲜的、还蒸腾着生命最后热气的内脏——深紫色的肝脏、盘绕的粉白色肠子、微微搏动的心脏——赤裸裸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
浓稠、暗红的血液汩汩流出,浸透了身下的腐殖土,散发出浓郁到令人眩晕的、甜腻而腥膻的生命气息。
那铁锈般的腥甜气味,并非仅仅通过顾青自己的鼻腔嗅到,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流,直接从杰森的嗅觉神经同步、汹涌地冲击而来,粗暴地、不容分说地灌满了他的整个感知世界!
这股味道,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在他死寂麻木的感官世界里炸开了毁灭性的滔天巨浪!
刚才那翻江倒海、几乎将他撕裂的恶心感,竟诡异地、突兀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胃袋最幽暗的深处、从骨髓的缝隙里、从每一个细胞的最底层,猛然爆发出的、如同地火喷涌般的灼烧感!
那不是寻常的饥饿,那是一种与杰森此刻面对新鲜内脏时升腾起的、赤裸裸的嗜血渴望完全同步的、更原始、更蛮荒、更令人绝望的本能咆哮!
他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杰森喉结那饥渴难耐的、贪婪的滚动;能“品尝”到杰森口腔里疯狂分泌的、带着对血腥极度渴望的唾液;能“体会”到杰森全身肌肉因兴奋和捕食冲动而瞬间绷紧、蓄势待发的每一丝震颤!
这些感受,如同高压电流般,毫无阻隔地直接传导、烙印在他的神经系统里。
“咕咚——”
他的喉咙完全不受控制地剧烈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在寂静病房里显得异常清晰、响亮的吞咽声——这几乎就是杰森动作的完美镜像!
口腔里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大量粘稠的唾液,舌尖甚至能尝到一种无比清晰、浓烈、带着诡异甘美的血腥味幻象——那正是杰森视觉焦点中心,一滴滚烫的鹿血从断裂的血管滴落、砸在冰冷泥土上溅开的画面所激发的、强制的味觉体验!
他的瞳孔在瞬间急剧地、危险地收缩了一下,如同捕食前的野兽。
紧攥着瓷勺的手指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凸起、泛出死尸般的青白色,仿佛要将那坚硬的陶瓷生生捏碎——
这非人的力道感,与杰森手中那把沾满血污的厚重砍刀柄传递来的、充满毁灭性力量感的握力如出一辙!
这股突如其来的、狂暴的、对生肉和鲜血的渴望是如此陌生、如此恐怖!
它像一头被囚禁在灵魂深渊最底层的远古凶兽,骤然被血腥唤醒,正用带着倒刺的利爪疯狂地抓挠、撞击着理智的牢笼!
他几乎能同步“体验”到——不,是被迫共享——那温热的、富有弹性的鹿肉被杰森森白的利齿狠狠撕裂、坚韧的筋膜被扯断、滚烫的血液在杰森口腔中迸溅、滑过粗糙舌苔的粘稠触感……
这同步的、强制的、充满原始快感的“进食”体验,带来的绝非享受,而是灭顶的恐惧和彻骨的自我认知崩塌!
“呕——呃啊——!”
这一次,任何意志的堤坝都彻底崩溃。
强烈的生理性厌恶(源自顾青自身的人性)与从杰森处同步而来的血腥快感(源自诅咒的兽性)在他体内展开了恐怖的、毁灭性的冲突,瞬间撕裂了他最后一丝脆弱的防线。
他猛地向前佝偻下去,如同一只被折断的弓,对着床边的垃圾桶剧烈地、痉挛性地干呕起来。
胃里早已空空如也,只能呕出大量苦涩灼人的胆汁和酸水,身体因剧烈的、不受控制的抽搐而筛糠般颤抖不止。
每一次呕出胆汁的痉挛,都仿佛在绝望地对抗着远在水晶湖畔,杰森那吞噬温热内脏时,喉结满足而贪婪的蠕动节律。
“阿青!天啊!阿青!你怎么了?!!”
母亲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碗“哐当”一声脱手砸在床头柜上,滚烫的鸡汤泼洒出来,淋湿了桌面。
她惊慌失措地扑过来,双手徒劳地拍打着顾青剧烈起伏、弓得像虾米一样的后背,声音里充满了撕心裂肺的恐惧和哭腔。
“医生!护士!快来人啊!救命啊!!”
顾青无力地瘫趴在床边,额头抵着冰冷的金属床栏,每一次撕心裂肺的干呕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和肌肉,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冰冷的汗水如同溪流,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病号服,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战。
口腔里残留着胆汁极致的苦涩和方才由杰森视觉强加而来的、浓烈到令人眩晕作呕的血腥味幻象,这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样令人痛苦的味道,混合成一种地狱般的滋味。